第306章 观念的碰撞
拜占庭的夜空群星璀璨，闪亮到彷如银河在向自己垂落，站在宫殿的露台俯瞰这座伟大的城市，凝望星星点点的烛火，聆听海风丝丝缕缕的呢喃，赵不凡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古老的神殿。 “这里美吗？”海风掀起了尤西亚的金色长裙，她倚靠在露台的大理石栏杆，竭力用最美的笑容来面对心中挚爱。 “很美……你是不是经常在这里凝望星空？”赵不凡问。 “嗯，这里虽然无法俯瞰整个君士坦丁堡，无法与紫宫的露台相比，但它能看到朝霞和晚霞，也能看到美丽的星空和迷人的海港。” “你把我带到你的寝宫不会遭到惩罚么？” “为什么要受惩罚，我有自由行动和邀请客人的权利，我的父亲不至于真的把我关进笼子，除非我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尤西亚显得很迷惑。 “我家乡的公主没有这样的自由，没有出嫁的时候，他们私自带陌生男子进宫会受到惩罚，不要说带男子，就算是带女子进去都需要取得皇后或皇帝同意。” “噢！天啊！她们真是太可怜了！”尤西亚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又接口说：“根据我的了解，东方似乎允许丈夫拥有很多妻子，而且女士的地位非常低，是么？” “不是很多妻子，而是一妻多妾，妾不是妻，它类似于这里的情妇，但她受律法承认和保护，子女也有继承权，你的理解有偏差，至于地位，有些王朝的女性地位确实比较低，但大多数王朝不是，事实上女性在我们的传统里占据着重要地位，例如人人都知道女娲用泥土创造了人类，文明的始祖里也有一位名叫华胥的女士，她是伏羲和女娲的母亲，地位非常高。” “希腊传说里创造人类的是普罗米修斯和雅典娜。”尤西亚说。 “他就是我刚才在戏剧里看到的那位神明，是么？”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尤西亚笑着点头。“对，不错，他不仅创造了人类，而且带来火种。” “东方故事里的火种不是本来就有，它是英雄燧人氏，也就是华胥的丈夫依靠智慧所发现，我们的神话故事大多是在讲述英雄不断探索和发现。” “所以你在下午的时候说东方的英雄故事很多。”尤西亚笑道。 “是的，非常非常多。” “我现在很疑惑，如果东方的思想真像你说的这样，东方的公主又为什么会被关在笼子里？”尤西亚追问。 “汉王朝的时候不会，她们很自由，也有独属于自己的思想和传统，如今的宋王朝……或许与一位名叫董仲舒的汉朝人有关，他为博取皇帝欢心，篡改了东方先驱留下的思想和知识，后来又有越来越多的掌权者为维护统治而胡乱添加和歪曲理解，一切就此朝着有利于统治的方向改变，事实上皇帝和大臣们都不相信那些添加的东西，只是为维护统治而假装相信，不过他们倒是相信圣人原本留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能增长他们的智慧。”赵不凡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认识。 “看来东方的领主和骑士与这里一模一样，他们残忍、自私、虚伪、阴险，为保有领地和财富用尽一切手段，但拜占庭不会，我们早就没有骑士和领主，如果有人篡改苏格拉底的申辩，他会立刻被判处死刑，我们可以不认同苏格拉底的思想，甚至反对，但我们没有权利篡改别人的思想，我们保有古希腊的某些传统。” “真的么？”赵不凡笑着摇摇头。“看来我们都只知道我们看到的，真是非常深奥的问题，它令人感到很不愉快，也许我们可以聊聊别的，不过有一点需要纠正，东方在一千多年以前就已经没有领主和骑士。” “你是不是有…有…妾？”尤西亚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 赵不凡有片刻的沉默，但很快就真诚地说：“是的。” 尤西亚变得有些紧张：“你爱她们吗？” “我能不能不回答？” “不行。” 面对尤西亚清澈的眼睛，赵不凡感到非常无奈：“我不知道你说的爱是什么，如果按照宋王朝的观念，那么我是爱她们的，因为我很思念她们，也愿意保护她们，把她们都视为家人，而爱护妻妾在宋王朝的观念里就是爱。” “你爱我吗，我是说按照拜占庭的观念。”尤西亚凝视着他的眼睛问。 这次赵不凡沉默了很久，当月亮再度躲到乌云的背后，他才惭愧地说：“我确实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们认为的爱是什么，也许你可以问得具体一点。” “例如……例如……我不知道怎么问。”尤西亚沮丧地说：“如果我问你能不能为了我忘记你的那些妾，似乎是对你过往的侵犯，爱情应该尊重对方的过去，如果我问你能不能为了我不再返回家乡，它意味着我在用爱限制你的自由，只考虑了自己，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问。” “命运让很多事情都变得说不清，来自东方的我同样深深陷入观念的冲突和矛盾，我没有能力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不想骗你。”赵不凡的声音充斥着苦涩。“我只能说我渴望与你一起生活，我会想你和担心你，也希望你快乐，把你视为家人，所以我选择带着我的剑来到君士坦丁堡，愿意为了你与法塔诺斯决斗，愿意用我的剑在黑暗的时代守护你，哪怕付出生命，但如果你决定离开，我同样尊重你的选择。” 尤西亚看向了遥远的星空，似乎在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不过时间没有持续太长，她很快就再度凝视自己的挚爱，而且眼神越来越温柔。 “现在的你属于我，对么？” “是的！” “我也属于你，对么？” “是的！” “那么你还在等什么？”尤西亚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 “嗯？”赵不凡出现短暂的愣神，他仍然没有完全适应尤西亚对待恋人的热情，矜持的概念在尤西亚身上似乎不存在。“不！不！等一下！等一下！尤西亚！这是你的寝宫！这里是大皇宫！” “它有什么问题吗？”尤西亚的眼睛浮现起疑惑。 “你把我带到你的寝宫过夜是否不太妥当？”赵不凡紧张到飚出了宋语。 “什么？” “我说这里不太合适，皇宫里没有人管么？” “卫兵和侍女已经看到我把你带进来，他们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他们为什么要管，他们凭什么管我？” “伟大的拜占庭皇帝呢？” “他不知道。”尤西亚咯咯笑说：“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明天早晨。” “你不怕他生气？”赵不凡惊讶到无以复加。 “他同意你与法塔诺斯的决斗就代表他接受我们的恋爱关系，他为什么要生气，他最多在明天享用早餐的时候告诉我说：尤西亚，你不应该过度激怒法塔诺斯。”尤西亚装着拜占庭皇帝的口吻说。 “一位公主居然能轻易把男人带进寝宫过夜……你以前有没有爱过谁？”赵不凡感到难以置信。 “你在拉奥迪赛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吗，你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尤西亚似乎不能理解他想问什么。“难道你认为拜占庭皇室像古罗马帝国某段时期的宫廷一样污秽，不，我们没那么无耻，况且罗马帝国也不是什么时期都污秽，我只是说拜占庭公主没有像东方的公主那样被关起来，我拥有自由行动和邀请宾客的权利。” 尤西亚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吓得连连后退。 “噢！不！不！不！将来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如果你侵犯我的自由，我宁愿不要这份爱情，我宁可去死，爱情确实比生命可贵，但自由更可贵！里洛！你很爱我！你不会把我像东方的公主一样关起来的，对么？” “当然不会，不用紧张。”尤西亚的样子令赵不凡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他觉得此刻的尤西亚有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我只是觉得惊讶，因为我以前很不明白希腊故事里的宙斯为什么能够轻易钻进某位皇后的房间。” “你是说情人？” “嗯！” “你担心我有别的情人？” “嗯……是的。”赵不凡没有隐瞒自己的自私。 尤西亚笑了，笑得很美：“它能证明你想占有我，属于爱我的表现，对么？” 赵不凡再度变得纠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我觉得逻辑不对，爱或许会带来占有的欲望，但占有的欲望不能证明什么。” 尤西亚不希望气氛再度变得压抑，立刻就转移了话题：“我们刚才说的权利确实带来很多出轨的情况，例如凯撒大帝的妻子庞贝娅就把别的男人带进了自己的寝宫，导致凯撒大帝选择与她离婚，类似的事件和绯闻多不胜数，不过它不能作为限制自由的理由，女皇同样不能把她的丈夫和儿女关起来。” 说到这里，尤西亚又搂住了赵不凡的脖子，而且笑着亲吻他的脸颊。 “不过你可以把我的心给关起来，它甘愿被你囚禁，直至世界毁灭，所以出轨和离婚不会存在。” “如此偷进皇宫真是令我手足无措。”赵不凡再度飚出了宋语。 “你在说什么？”尤西亚满脸迷惑。 “我说我很紧张。”赵不凡苦着脸道。 尤西亚羞恼地白他一眼，毫不犹豫就整个扑到他怀里：“抬起你强壮的双手把你的妻子，或者说你的公主从露台抱进房间，然后遵循你的本能，就好像是在拉奥迪赛一样，需要我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也许我明天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又是向光明神忏悔。”赵不凡咬着牙说。 “好，我们一起去忏悔自己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