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见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着吕乐一天天消瘦下去，爷爷吕清合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便决定践行诺言，去给他整些野味回来补补。 傍晚十分，喝完半碗荞麦面糊糊后，老吕头就拎着竹篓扛着铁锹出门了。吕乐知道爷爷要干啥，屁颠屁颠地就从后头跟了上来，却被老吕头给训了一顿：“学校虽然停课了，你自个儿没事儿也好好把书翻翻，田地活儿做得再好，也抵不上学好文化用处大！” 吕乐只好撅着嘴返了回去。 大堰河已经干涸了，河底的淤泥像龟壳似的裂成一块一块，别说鱼了，能找见一片鱼鳞都不错了。 老吕头的目标是河堤下面那些大大小小的洞xue，对他来说，哪些是龙虾洞哪些是水蛇、田鼠的洞xue，一眼便知。 撑着铁锹从岸上翻下来，捋起袖管沿着河堤掏了一遍，龙虾毛都没瞧见一根，难道是旱久了连这些玩意儿都搬家了？老吕头不甘心，继续往下游仔细观察前行。 走了约摸一里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这把老骨头也累得快要散了架，便靠在河堤上直喘气，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突然，不知哪儿“咕隆”了一声，老吕头吃了一惊，他一下就听出那是鱼儿在水里打旋儿的声响。可河里连水都没了，怎么突然出现这种动静呢？ 本来已经消退的斗志又重燃起来，为了保险起见，双手抱着明晃晃的铁锹，小心翼翼地缓缓搜寻起来。 终于在河堤一个非常隐秘的拐角低洼处，发现那儿真的还有一潭水。老吕头忽然想起来，这是大堰河汛期放水的闸口，最初修塘的时候把这里挖得特别深，故而能在这大旱的天气存下水来。 水潭方圆不到一丈，大是不大，可要是赤手空拳哪能抓到行动迅速的鱼儿，老吕头这才后悔没有带上一张抄网出来。 弯下腰把手伸进潭里探了探，天呐！鱼儿竟稠密到在手背上撞来撞去！老吕头高兴得合不拢嘴，赶紧扎好架势双手齐下，打算捞他个半箩筐起来。 老吕头双手一伸下去，潭里的鱼立马炸开了锅，没头没脑地翻腾起来，一抓就是一条，毫不费力。 这哪是抓鱼嘛？跟捡鱼似的。老吕头得意地哼起了小曲，不料手中一滑，让一条大鱼给溜了。 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这条大鱼应该有成人大腿那么粗细，只是它身上有股刺心的凉意，却没有鳞片和所有鱼类都该有的黏液，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虽是如此，让它溜了也确实可惜，抓起来剁吧剁吧分给乡邻们都开开荤也是好事嘛。想到这儿，他把竹篓里的鱼统统倒在河床上，直接把竹篓下到潭里去舀。 谁知竹篓刚入水就挂住了东西，扯都扯不动。他又稍稍使了使劲，竹篓依旧纹丝不动，遂不敢再用力了，怕把它给扯坏了。 当他脱了胶鞋准备下水的时候，水底“咕噜噜”地腾起来一大串水泡，像潜水的娃儿在底下换气似的。老吕头当下心里一阵慌张，脚都抬老高了却又不敢往下下。 当一串串气泡在水里爆裂消失之后，整个水潭像冻结了一样，平静得有些可怕，那些受惊的鱼群也不知道瞬间都藏到了哪里。 竹篓好歹也算是一件农具，庄稼人可不能把自己的饭碗给丢了。老吕头犹豫了一下，咬着牙把脚继续往下探。 当脚底板快接触到水面的时候，水下隐约有团东西浮了上来。老吕头本来就老花眼，加上光线已经十分昏暗，便垂下头眯着眼睛去看。 那分明是一团飘散的头发丝，像猎食的乌贼一样，正张牙舞爪地从水底浮上来！ 老吕头触电似的赶紧撒开扯住竹篓的手，铁锹胶鞋、到手的鱼啥也不要了，转头就跑。 一口气跑回家里，心还在腹腔里“噗通”乱蹦个不停。吕乐估计是看书看不进去，想出去玩又不敢，所以这会儿都已经睡下了。老吕头在土炕上呆坐到深夜才倒头睡下。 经过这么一场惊吓，老吕头很快就病倒了，身上温烧不退，成天难受地直打滚，一会儿说这儿疼，一会儿说那儿疼。 吕乐掀开他的衣裳一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便怒气冲冲地问他说：“爷爷，您是不是跟谁动手了啊？身上怎么这么多伤？您告诉我，我非弄死他不可！” 老吕头只顾“哎吆哎吆”地呻吟着，也不回答孙子的问话。吕乐没辙只好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过来。 医生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症状：虽然病人发着烧，却没有其他类似感冒的现象；虽然身上青紫疼痛，可皮下软组织又没有一点挫伤。 找不到症结所在，医生也不敢乱开药，便嘱咐吕乐去山上采些止痛的猫耳草回来给老吕头煎水喝。 后山上药草是多得数不过来，可不久前高射炮在山梁上轰死了山脚的曹猫子，想想还是让人有些膈应。 送走医生后，吕乐就拎着柴刀上山了。 到了山上才看到荒草萋萋，一片绿叶都没有，连几人粗的老树都快枯死了，哪里来的猫耳草嘛…… 拨开荒草丛仔仔细细地找了一大圈，仍旧是一无所获，便把柴刀抗在肩上，灰头土脸地打哪来回哪去。 行至山脚小路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打岔道上走来了一个时髦的漂亮姑娘。 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发及腰，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鹅黄色连衣裙，玉面粉颈、眉眼含情，一看就是城里人。 吕乐忍不住多瞄了两眼，正在瞄第三眼的时候，姑娘停住脚步惊叫了一声：“你要干嘛？” 声音清脆空灵，听得心都酥了。 吕乐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扛着柴刀站在路口中间，分明是一副要杀人劫道的造型。 这仙女似的小姑娘村里难得一见，不逗逗她怎么行呢？ “不干，我还未成年呢……”吕乐一本正经地大声回答她说。 姑娘一下子就羞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拎着裙摆准备跨上另一条小路，绕开他这个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