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科学技术
“就将支架安置在此，然后每架都必须测一测与蛮人车垒之间的距离和角度!” 春日的太阳有时算不上和煦，比如今时，一身玄衣的墨家人立在山脚，用脚踩了踩松软的土地，随即开始动工，木刺深深扎进了泥土，随即高大的木头被一件件的安装合死，一架架机械从马拉的辎车上被卸下，架设到河岸上，这木构的机械带有坚固的支架，主梁置于支架之上，长丈余，斜立起来也足足有一人高。 等到兵卒们卸下机械后，玄衣们开始将部分零件重新组装调正，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些利器在墨家府库中放了太久太久，久到他们自己都忘了。兵戈不能妄动，此等利器的使用更是慎之又慎，可如今，的确到了不得不为之的地步了。 事物发展有其规律，或许除了数千年前的那位墨子，那位在墨羽“梦里”告诉墨羽无垠星空的墨子才知道，自己留下了科学与逻辑体系为当时还叫九州的地方打开了一扇怎么样的门。千百年间，物质水平已经足够，墨领人力充足，许多墨家自己都视为洪水猛兽的机器都被制作了出来，随即被封在百尺楼下。 动辄杀伤数十的兵器无疑会加大战争之中的死伤，这同墨家的初衷是相悖的，墨家恨不得将那些通通焚毁，只留下造福百姓的水车等等，可面对蛮族的入侵，人族的羸弱，墨家家主持巨子令，解封。 当然，这些洪水猛兽一般的武器并没有经过任何实践，单以弩炮而论，让各部位构建的比例合理，正确计算出射程，让这东西能运用到实战中去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而直到这时苏玉才知道墨羽那小子以前在百尺楼的时候偶尔写的是些什么…… 弩炮，其拥有弩机和投石机两相结合的外观，利用两束张紧的粗皮筋产生的扭力作为动力，驱动弩臂带动弓弦抛射石丸或长矛。墨家的弩砲带有坚固的支架，主梁置于支架之上，其前端两侧装有两具扭力弹簧组，每个弹簧组带动一只弩臂，弩臂末端连接弓弦，弓弦正中是容纳投射物的编制网袋。 短暂的欢呼过后，便是紧张而漫长的试验过程了，弩砲的确如先辈设计时及料想的一般，具有强大的威力。第一架弩砲射程不远，但已经远远超过了单兵弩机，在不断的改良后，已经能将二十斤重的石丸射到两百步内! 百步之内，可穿城墙。 最重要的是，不同于笨重不堪的投石机，弩砲个头并不大，卸下弹簧和部分零件后，放到一辆普通的车上就能运走! 此物当用于野战。 目睹此物的墨夜以军事家的思想点评道，随即，陷入了深深的忧思。 他知道他在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同共朝天子礼法社会变成九州乱世不同，他们正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改变整个世界，他打开了百尺楼下的那个门，可就连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放出来了什么。 目前所知，步卒野战自然是要结阵的，上千乃至更多的将士拥在一起，保护他们的弓箭射程仅仅在百步之内，这要是在敌军自以为尚未进入射程前，突然被弩砲攻击……一次近百枚几十斤的石弹发射，砸到人堆或临时防御工事里面的话……这将会造成怎样的毁灭性效果，墨夜想象就皱眉头。 “杀器啊！”苏玉现在还记得墨夜摇头的样子，那天晚上嫂子做的鸡腿他都没吃。 而此时此刻，在小丘之下，万事俱备，随时可以开砲! “全靠你了……”苏玉抚拍着漆刚干没多久的弩砲，同时盘算着要不要一战之后再度把这种东西锁在百尺楼下，再不得出。 “正在矫正距离、方位，目标位置，风向考计算完毕！”传令吏话音刚落，一枚硕大的卵石被放上弩砲，瞄准了敌人! 兵卒推动之下，齿轮滚动，机拓铿锵，不同墨羽那一身墨甲的玄妙与神秘，大型机拓的转动给人的是一种澎湃的气势，两根皮筋彻底缠绕在了一起，像是这努力交战的两军一般。 “发射!”随着一声大喝，石弹朝两百步外的蛮人车垒呼啸而去! 阴风怒号舞于空中，阴云似乎为杀气所凝，笼罩了整个战场，血rou在阵前翻飞，钝了的刃口拼命的划在敌人的脖颈上，割一下割不动，那就在来一下，大战在溯城之前绵延成一片，继两军前锋短暂接触后，其他各条战线上兵卒也开始了试探性的交锋。 战役伊始，在过去数年间给蛮族带来巨大心理威慑的墨家士兵的并未取得全面性的优势。的确，墨家士兵的军纪更严明，其装备也更优秀，但苏玉能带到此处的墨家士卒却只有五千，其余都是临时的征召兵。他不会一开始就将他们投进去，刚开始派上的都是就近征召后训练了半个多月的新卒，尽管在长安生变之后他们就已经做了准备，但这些新卒仍是不堪大用，虽是不忍，但只有等他们削弱敌人阵线后，精锐才能一蹴而就…… 他们顶着如雨的弓箭，身后是漆黑的墨刀，蛮族的弓手太多了，一万多人，使用从大夏流传出的双曲形牛角筋腱制的弓，分布在二十个车垒后面，不断拉弦开弓，朝人类的阵线释放。箭如雨下，纵然人类的防御不错，但每一波都会夺走几十人性命，让更多的人受伤和心生恐惧。 人类反击很猛烈，于侧翼排成三到五列临时配备的墨家弩机也持续不断地射击着，但在抛射上却远不如弓箭有效。 人类也有弓手，新卒们奋力仰天抛射。可惜的是，他们与敌人之间挡着厚厚的蛮族军阵，大多数弓弩钉到了敌人步卒的身体，亦或是他们手中的盾牌上，射得最远的那些也被车垒挡住，铁箭头和硬木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响个不停，惨叫声却很少从中发出。 冯林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猎人，他现在的臂膀有点酸，面对车垒，他心中有些无奈，对面那个名为车垒的事物粉碎了他的骄傲。 毫无疑问，自从茹毛饮血的蒙昧时代起，弓箭就在早期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飞蝗般扑向敌阵的箭矢往往给对手造成可怕的伤亡。但随着工事筑垒的出现，单兵弓弩对付他们的作用被相应削弱。就比如说眼下，人类的弓弩无法射穿厚重的蛮族大橹，更无法摧毁战车环绕的掩体。 而蛮族，正好躲在壁垒后以强弓从头顶削弱人类，再让持矛、戟的步卒发起反击，远程火力不如对方，让本来人数劣势人类陷入了略微的被动。 在他想来，想要破掉敌人的车垒，只怕得使用烟矢火箭了。只是这是开阔的原野，不是可燃物堆积如山的营寨，虽然是在山林之中，但很难起到火烧敌阵的效果——更别说今天风向也不对，微风是自上而下的。 怎么办呢 冯林皱眉苦思，作为不久前被委以重任的小小头目，他无法知晓全局，以及那些属于机密的秘密武器，但他已经被玉帅赋予了命令，而他只需要执行命令即可。 他无条件的信任玉帅。 “继续射!一定会有办法的!”他能感到身边年轻弓弩手们的犹豫，他深知怀疑和犹豫是导致军心涣散的毒药，人类攻势遇阻，他们现在需要一个振奋人心的奇迹! 只是奇迹，真的出现了。 当冯林咬咬牙，手里再度搭上一支箭，正要抬头开弓，却愕然发现，在鏖战的两军头顶有什么东西划空飞过!他和许多看到这一幕的弓弩手一样长大了嘴，就这样看着那东西直接砸进正前方百步左右的蛮族车垒里! …… “人类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啊，还是叶老头子太废了。”站在安全的车垒后面，弓箭手柯嘉一边眯着眼观察战况，一边回头笑着对弓手们鼓劲。 他手下足足有一千名弓手，都是自个的奴隶，这些人近战着实不行，却娴熟弓箭，他们依凭车垒，已经射得一支试图以盾牌为掩护冲杀过来的人类不得不退回去。 “麦将军就是麦将军，能让我军扬长避短，光比射箭的话，世间无人能与我蛮人车垒对敌!”在他看来，这次国子的战法无疑是正确的，他们一定能顺利击败人类，夺取他们的田地和财物……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前方的天空上，多出了一个黑点，那黑点愈来愈大，直愣愣地朝他们飞来! 眨眼的功夫，丝毫没有，接着，一枚足足有半个脑袋大的鹅卵石径直砸到了车垒的边缘! 柯嘉只觉得距离他十余步的那辆车遭到了剧烈撞击，随后发出车舆破碎，轮轴断裂的吱呀呻吟，整辆车就在他眼前轰然倒塌!顺带压死了蹲在旁边想要躲避人类弓箭的蛮人。 “发生了……何事……”他怔在了原地，和他身旁的蛮族弓手一起统统傻了眼，从天空中突然天降飞石，这是老卒也无法解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