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影纷纷
大多数人在看待这一段历史的时候把这一场长安的兵祸演绎为禁军和虎卫的较量，其实不是，禁军虽然不全却皆是百战之兵，不说以一敌二，起码在长安城这种复杂的地形之中是不惧虎卫这支力量的——哪怕虎卫的武者修为平均比禁军高半层。 所以他们试图从这场战役之中找寻蛛丝马迹来给出一个禁军在这场战争之中宛若瞎子的理由。 后来他们找到了，禁军在事情发生之前似乎傻了一样，没有丝毫的讯息，而在战争或者说袭杀爆发的初期阶段禁军所体现出的整体协作能力看起来更像是各自为战，若不是禁军想到可能是吕宁的府邸出了事而后自发的向城北支援，恐怕历史将会是另外一个版本。 于是乎诸位史学家想起了阴影中的那些人，想起了商君的死，他们终于想起了大夏都城的第三股军事力量，他们给这支部队取了一个名字，叫影。 这支部队并不属于军务处管辖，但他们也属于大夏的军人，也在军务处登记造册。按照军部收到的数字，在驻长安驻扎的这支部队应当由四个大营组成，包括两个骑兵营和一个步兵营，总兵力当在两万人以内——但实际上，这样一支处处保密的队伍怎么可能把真正的信息告知夏皇重点防范的军部？ 对军部而言，影的实际兵力一直是个无解之谜。因为他们的调动是不必通过军务处审批同意的，他们的经费、编制和兵员招募系统亦是独立自成一体，理论上说，只要部队首领养得起，影，完全可以招收上五十万的军队蹲在自己大营里——当然，这么大规模是不可能的，但若是以训练新兵或者部队轮调的名义，将部队番号打乱，假借外省军队轮调的名义，他扩充上两三倍的兵力是能做到完全不被外界察觉的。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了，不过做得更加巧妙更加隐蔽而已。 至于这支部队的首领到底是谁，人们想起了传言之中大夏大内三影之上的那个一。 名义上，影这支负责夏皇对官员省察的部队只有三个大营，但实际却是七个，兵力多达五万多人，而且装备十分精良。 更加可怕的是，这支部队的大多数人并没有在自己的大营里cao练，如同他们的名字一样，影，他们存在与长安的阴影之中。 让我们回到一天前。 子时，代吕宁与朱子健坐镇长安军部的米晓明在睡梦中被人叫醒。他的亲卫急切的摇着他：“将军将军，宫里来人了，说急着要见您！” 刚刚应酬过一队文官以期给禁军多发一些装备的米晓明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他有些含糊不清的问：“哪……哪个找我？” “是师俊杰，他好像很急的样子。” 恍若被一盆冰水浇身，米晓明激灵的一下子清醒过来，失声叫道：“师俊杰，他找我作甚？” 他当然知道师俊杰，他可是夏皇如今最为看重的才子，博闻强识的他自李栾死后一直在宫中帮夏皇处理政务可谓是事务繁忙，若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他是不可能深夜跑到自己家中来的。 一瞬间，所有的醉意全消失了。米晓明干脆利索的跳起身，抓起床边的将袍就往头上套，匆匆穿上了鞋，顾不上穿甲便往外走，亲卫手忙脚乱的跟在后面，帮他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两人一番交谈，随后师俊杰行色匆匆的离去，在他走后不久，一匹马自米府后门飞驰而出。 深夜凌晨一点，禁军大营。 米晓明骑着快马赶到时候，禁军的大营还陷入在深沉地睡梦中。夜已深沉，在这初春微寒的时节，士兵们沉沉的进入了梦乡，大营中一片沉寂，只剩值勤的哨兵在来回的巡逻——就连他们的步子都有点摇摇晃晃的。 米晓明也没空料理这些军纪小事了，他径直进了城东禁军中军营指挥部，按照惯例，作为拱卫长安的主要军事力量，大营每晚都要有一个高级军官轮值。今晚的轮值指挥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将军，或许不用几年他的名字就会被遗忘，他匆匆迎出门来，笑道：“大人您辛苦了。深夜到此，不知有何急事？” “李将军，”秦路一边往里走一边对他说，他依稀记得这个小将的名字：“你派人通知所有将军前来会合。另外，马上擂鼓，叫醒全军，让各部队集合待命！” 李将军踌躇道：“大人，是不是太突然了？还有，现在太平年间，咱们大夏兵强马壮，很多将军都不在大营，有人甚至已经离开了长安。那些个伍长也有不少溜号回家的，下官怕一时召集不齐人。能否等天亮再说？” 米晓明深吸了口气望了他一眼，愤怒的低声嚷道：“十万火急的事。你他妈的让我明天再说？陛下要对吕将军动手，明早，还明早，明早我们大伙都要人头落地了！” “什么！”李将军地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声音发颤地说：“可是大人，这，这没理由啊……” “是地！刚刚得到消息，虎卫已经进入备战状态，我们有理由怀疑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否则圣上怎会下这种命令。现在，李泽锋将军，擂鼓！” “是！”李泽锋还没从慌乱中恢复过来，他慌慌张张的说：“将军您先进去休息。末将这就去办！请……” “这是要命的大事，你万不可玩忽！” 说着，米晓明大步走进了指挥部，径直进了自己的帅营。掀开帘子他突然愣住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已经端坐着一名黑衣人，还有五名渊渟岳峙的黑衣人站在门边，冷冷地望着自己。 “你们是谁……”米晓明眉头挑起，想要拔剑才想起刚刚被李泽锋当信物要了过去。 看到米晓明进来，那黑衣人站起身，用响亮的说：“是米将军吗？在下是圣上面前影卫第五队队长。” “你们挟持了圣上？”米晓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眼睛瞄像四周，却发现没什么逃脱的机会，唯有—— 突然，他明白过来，回头望向跟在后面的李泽锋，后者低着头，脸色苍白的移开了脸，避开了米晓明的目光。米晓明醒悟过来，狠狠往地上跺了一脚，腾空而起。 今晚的一切是夏皇试探自己的圈套，师俊杰是夏皇的人，他告诉自己这些只是为了在动手之前把自己这个隐患清掉，而想来禁军在长安的几处军营都有这样的天罗地网。 夏皇是真的要对吕宁下手了。 冷汗从他的背上一层一层的冒出，若是之前他说的备战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那么现在就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暗器破空之声已至——这是军队或者团体对付高手的不二法门。 生死关头，米晓明咬牙振奋精神，一个千斤坠落在地上以免在空中当了靶子，双手抓住披在身上的淡青色将袍，以左脚跟为轴，身子一个轻灵的旋转，袍子宛若一盏青色巨伞在他的周身展开。他的身子仿佛陀螺一般旋转不停，随着旋转的加剧，左腿渐渐弯曲，缓缓将身体重心降低，而旋转速度则越来越快。淡青色帔帛鼓满劲风，化为满空青云，遮天蔽日，成千上万的暗器狠狠撞击其上，仿佛撞在了青藤织就的盾牌之上，毫无例外地被远远弹开。 随着旋转加剧，旋转的青色帔帛化为一盏睡莲巨叶，将他的身体完全遮蔽。暗器击打在帔帛上发出雨打荷叶般的啪啪声，溅落在他周围的暗器渐渐堆成了乌油油的一圈。 “将军好内力！给将军上飞爪！”看到暗器无法建工，之前自称队长那人的号令声响起。 扑棱棱的破风声四面响起，十数道乌光交剪而下。 “嗬！”在地上卧成巧云之姿的米晓明早已蓄势待发，此刻见暗器停放，飞爪来袭，顿时发力，身子仿佛装了弹簧，轻盈地拔地而起，身子倒挂，单手撑地，在空中做了一个灵巧的单臂空翻，险过毫厘地躲开了十数枚飞爪的攒射。接着他脚一点地，人如利箭一般蹿入空中顶破营帐，身子朝着大营外方向一冲，双脚一盘，点在营帐外旗标之上。 “咔嚓”一声脆响，高耸的旗标底部被轩辕紫蝶突如其来的攻击所断。断了旗杆，米晓明一抬臂，狠狠一掌劈在上半截断杆上，那高耸入云足有数丈之高的旗杆轰隆一声朝着自己之前带着的营帐倒去。接着，他身子一扭，抬脚一踢面前的招牌，借力旋身倒退，在空中突然一个变向，双脚已经踏上了缓缓倾倒的下半截旗杆之上。借着脚尖点杆，他踩着杆面，身子扶摇直上，随着旗杆的倾斜倒塌，他的人仿佛云汉飞仙，令人目眩神迷地高高飘过大营的领空。早已准备好的一众影卫都没想到一个将军居然有如此飘若惊鸿般的绝世身法，整个大夏也似乎忘了米晓明是水将的传人，云龙七转的身法忽来忽去，他们都被撩花了眼，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发射手中的暗器。 米晓明脸上露出一丝险死还生的喜色，禁军营外是树林，只需要一个起落，她就可以一头扎进去，到那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的踪迹。 而他也可以就近告知朱子健将军或者亲自去找吕帅，自己还是糊涂，得知消息的第一刻就应该去找吕帅才是，也不对，若是那样或许自己根本出不了自家门口的街道。 听到自己麾下儿郎的惊叫，那个队长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了算时间往米晓明所在的地方走去。 刚要发力飞跃的米晓明双脚一麻，一股困意瞬间遍布全身。他只感到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是那些文官——就说那些人今天怎么会那么好说话。 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抓住了他的手脚，将他紧紧的按在地上。另外有人狠狠地朝他后脑狠揍了一下，几只强壮有力的胳膊将他整张脸都深深的按进了初春的草地上，泥土混着草叶堵住了他的嘴，发出来的所有声响都变成了呜呜的哀鸣。 但他还在拼命的挣扎，像条被钓出水面的鱼一般拼命的扭动着身躯，拼命的反抗。 整个过程中，李泽锋一直站在旁边，呆若木鸡，脸色白得跟死人一般。听到呼唤，他反而吓得退了一步，眼神惊惶得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这时，被捂住了嘴的米晓明挣扎着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他。 看到秦路的眼睛。他又后退了几步，他踉踉跄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跑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看到那位队长从腰间拔出了闪亮地匕首…… 许久，不知道跑了多远的李泽锋之觉得双脚颤抖得厉害，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了。 他的眼前始终浮现着米晓明那双眼睛，没有愤怒，只有平静，他跪在地上拼命的呕吐，但除了酸水以外，他什么也吐不出来，泪水不受抑止的从眼眶里溢出，模糊了他的视野。 “将军，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