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爱
落风有些紧张。 比见墨熬之前还要来的紧张，尽管墨熬才是墨葭的父亲而他即将要见的只是墨葭的师父。 他很想说自己只是因为结婚这件事太过兴奋了些，但一个人是很难真正欺骗自己的。看着前面和普通民居没什么区别的房子，他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却始终迈不开步子。 是因为里面那人是墨家的家主吗？ 或许不是，两千多年过去了，墨领的百姓从来不觉得家主有什么，他是比寻常领人厉害聪明，但好像也没啥别的。墨家家主的的确确是家主，他是整个领地的家长，爱着他们每一个人。 他甚至爱那些个不爱他的人，对于这样一个人你只需要孺慕便够了，那里会在他面前紧张。 “还好要见的不是玉帅。”落风摇了摇头，把紧张和不安等情绪统统压下去，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迈出左脚陡然又觉得第一步迈左脚似乎不对…… 应该迈右脚？ “进来吧，不要急。”屋内传来温和的声音，没有落风想象中的气恼和愤怒，有的只有温和，某一瞬身为孤儿的落风甚至怀疑自己是墨夜的私生子。 他当然不会是墨夜的私生子，甚至他一直觉得自己抢了他的儿媳妇，虽然墨葭和墨羽分手很久了，但墨羽和墨葭为什么分手这件事他们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家主……”落风推开门，看到一张温和的脸，正冲他开心的笑着。 “落风，从今天起，你就真的是墨家的人了。” 话音落下，落风一惊，他吓得跪倒在地。 今天起是真的墨家人，那么以前，自然不是真的。 “墨家之人，要坚守正义，算了算了，这些估计你以前已经听烂了，我也觉得这种一天天喊着正义的方式有问题，不过有个方式总比没有强一点。” 说完，他弯下腰扶起跪倒在地的落风“孩子快起来，跪着干啥，墨家不讲礼仪这些东西，就算偶尔为了喜庆弄一弄，这还没到拜高堂的时候。” 他用的力很柔和，完全不像是一个一品的高手，反而真的像是一个姑娘的师父或父亲面对女婿，女婿不起，也拉不起来。 两人保持着诡异的姿势保持了很久，落风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醒悟墨夜并无杀意，随后在僵持之下终于哭了起来，声泪俱下。 “家主你……你真的，真的原谅我？”他抽泣着，有些不敢相信。 “我为什么要怪你呢？”墨夜笑道。 “我是白家的人。” “你是人，然后，你现在隶属墨家。” “我曾通知白锐公子的动向……” “那反而给了白家陆家和宋家错误的信息不是吗？” “我那天晚上知道公子想把小姐留在身边对敌，还……” “那个时候，你是白家的人啊”墨夜一声长叹，封死了落风接下来得话。 他竟然是真的一点也不怪这个曾是白家内应的人，他知道每一个内应都有着怎样的不幸，而对于深处不幸仍然能去爱别人的人，他怎能不爱呢？ “落风是个好孩子。”昨天，他对苏玉这么说。 看出落风有些迟疑，他再度开口：“不要担心，墨葭托你保护墨羽你却把墨羽的消息告诉大商的林涵，这，我也知道。”说完，他调皮的眨眨眼，“不过这次，似乎不是因为白家。你当时的爱，偏激了一些，不该这样做的。”然后他停了下来，像是一个在等待学生回答问题的老师。 进小屋之前最坏得担心成了现实，自己做过的所有自以为不为人知的事情居然真的都被墨夜知道了，而自己居然还想娶他的徒弟，似乎，还是他内定的儿媳妇…… 不过还好，还有命在。 落风是个乐观的人，不乐观他根本没法活到现在，每一个家族的内应都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他们总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面，总能告诉自己一切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自嘲般的一笑，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得意是不是再墨夜和苏玉面前就像是小丑一样，接着他想到了更令自己痛苦的一件事——小姐，少将军，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她会，很伤心吧…… 如果她根本不伤心，岂不是说明自己在她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她甚至会很开心，因为她不用结婚了，她可以等她的心上人。 那我到底该希望小姐开心，还是希望她伤心？ 他这么问自己，问着陷入了迷茫，随后怔怔的站起来，冲墨夜抱拳，随后转身，不带一丝防备。 “家主或许会杀了我。”他对自己说。 “不过这样似乎挺好。”他又补了一句。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疑问句“你去哪？” “我……去当个农民吧，如果家主不放心，我可以自废武功。家主莫要担心，落风能得这几日欢喜，能真正的成为一个墨家人，无论如何，都满足了。”落风停了下来，说着，一掌便冲着自己的丹田而去。 穷书生是不可能和富家小姐在一起的。 护卫的戏份在皇子找到主人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我也应该很满足了，至少我知道她的名字，曾经与她并肩，听过她的声音，看过她的眼睛；虽然我没有闻过她身上的的味道，她也不曾躺过我的臂弯。至少我还爱她，即使她从未爱过我。 喜欢一个人凭什么就会有回应？ “墨葭她，应该不想守寡。”墨夜轻轻摇头，一把黝黑的尺子拦住了落风的手。 落风一惊。 “你早就是个墨家人了，因为你会爱别人，希望以后你能爱更多的人，爱墨领，爱大夏爱人类，还有，爱生命。”墨夜拍了拍落风的肩，“听着，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护卫，因为很多事情不能用巧合或情敌来解释，不过，让我确定的是白家给的消息，似乎是因为你不肯向外宣称墨葭死了。” 白家派他出来，根本没想到会逮到墨夜弟子这样得大鱼‘而这次就是这条大鱼收网的时候，墨葭在原本白家的土地上留下了太多的感动于是成了英雄，白家喜欢这些被称为英雄却死了的人，但对于没死的，却很害怕。 而只要那时他说，墨葭已死，这个英雄就是定死的死英雄，哪怕日后再出现，也不会有人认可。 活着的英雄死了自然还是英雄，死了的英雄却活了，不说是不是加满，总之应该不会再是英雄了。 这对白家图谋的回归是很有好处的。 只是这一次，落风拒绝了。 于是落风的一应消息被送到了墨夜手中。 谁知道墨夜看了之后只是皱了皱眉，长叹一声，这孩子不容易啊。 “您，不阻止我？”落风没有诧异墨夜的武功之神妙，他心中的惊讶已经用完了。 “公子会伤心死的！”落风下意识的吼了出来。 “如果我阻止你，你会伤心死。” “那是他的幸福……” “听着，”墨夜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每个有思想的生命，都有幸福的资格和权力。没有你不能幸福和他必须幸福的道理。” “而你是真的喜欢墨葭。”墨夜点点头，“而且你是真的改过自新，放下屠刀，你从黑暗中一个人挣扎出来，所以你比任何人都光明，我似乎真的没有理由阻止你。” “哪怕，你在拒绝白家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我或者苏玉阻止被墨葭憎恨的准备。” 他忘了其实他是有一个理由阻止墨葭嫁给落风的，理由是，他是墨羽的父亲。 或许他没有忘，只是，把他所有的爱，分给了整个天下。 **** 落风终于牵到了墨葭的手，以前小姐和他击过掌，也用手打过他的脸，肚子，和屁股，但触感和今天的完全不一样。 突然，他停了下来，不走了，并且招呼过来负责婚礼的管家。 他提了个要求，墨家不喜欢铺张和礼，不想把结婚变成自己最不喜欢的东西，所以，就到这吧。 当然，钱是不会少的。 墨葭有些诧异。 等到宾客纷纷退去，她也没等到落风来掀她的红盖头。 突然，落风开口了。 “少将军，属下，很，喜欢你。” 墨葭怔了怔。 “可现在属下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喜欢你，或者仅仅是喜欢，那种喜欢带着占有的**，现在我明白，那不是爱，绝对不是。”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爱是放手会显得很傻，一帮苦恋姑娘最近视我为偶像的单身汉会骂我骂到狗血淋头，可我还是要说。” 墨葭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好像猜到了结局，明眸写满了诧异与惊喜，又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去想，怕梦碎了更加心痛，却不知，自己的表情落在落风眼里，恍若刀割。 “少将军你当时说，活下来就嫁给我，我可没说，我一定会娶。”说着，落风深吸一口气，大声到，“我不娶！” 墨葭的红盖头掉在了地上，看着落风的眼神满是诧异。 落风笑了，无比开怀。 “我还达不到兼爱众生的境界，我只听懂了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权力，而我希望我爱的人，很幸福。” 即使，哪怕，她幸福的前提是，我永远只是她身边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