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三个女人
整顿兵马往巫凉戈压去的李乐浑然不知自家岳父的到来，不知道自己的信息已经被小道士完完全全卖的一干二净。 他的心思全在不到百里外的巫凉戈身上。 正如墨夜所说，巫凉戈决然不是一个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亲卫士兵都放在赌桌上去赌百族会稳扎稳打的人，等到百族精疲力尽时再施施然出场或者在最不经意的地方给百族致命一击才是她的风格。 “头疼啊！这种事情就该交给阿羽或者笑笑去想，我想这个干啥！” 人前风姿无双的李乐毫无形象的仰躺在榻上，眼神空洞。 “三天，就三天！” 握了握拳头，他道。 “三天后不管能不能想明白，先把巫凉戈这一波人吃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少侠我风流倜傥，可不当什么王八王九！” 笑遥生却忙着后勤事物，李乐说出兵就出兵，却不知物资调用的困难，好在杀破狼三军打着魔军魔公子的旗号，在百族号召力极强，征集物资不算难。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笑遥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清点好百族村民“义务贡献”的物资，而后送上一份写着“魔公子”性命的白条。 这个后世具有显著收藏意义的白条此时却是实实在在的白条——坑人的那种。 淳朴的村民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小姑娘心中想的是什么，也不觉得这个白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百族长老的死使得“魔公子”这三个字在百族拥有着神秘的色彩，他代表着信仰、自由、胜利等一系列美好的东西，后来墨羽告诉笑遥生，当时如果不打白条直接拿，效果或许还会好一些。 眼看天色将晚，看来今晚是回不去军营了，笑遥生不再去想巫凉戈到底凭什么敢于孤军深入，转而吩咐一旁的士兵生火做饭。士兵们应诺，就是士气一般，在大多数人眼中，笑遥生只是个大姑娘，是公子的内人，听她的话，这帮士兵尽管情愿，却没什么积极性。 对于这种现象，笑遥生一阵无奈，还有些羡慕巫凉戈，同为女子，区别甚大啊。 军队里的饭没啥讲究，煮点干粮就算完事，村民送来一点不知道品种的rou类，倒是蛮香的。 笑遥生固然没有巫凉戈李乐一般在军中有那么高的威信，但同时，士兵在她面前也没那么多的拘束。 “姐，打仗这么危险，你跟过来干啥？” 笑遥生捋了下头发，心想总不能告诉你们，如今带着青铜面具的那位公子其实只会打仗，对战局毫不感冒，也不喜欢调配物资自己这个军师不来不行吧。 “开战后我会退到后方的，没事。” 几个士兵笑笑，觉得也是，公子身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从墨家兵器聊到儒家的礼仪，从燕家的精明聊到刘家的忠义，聊那个他们从没去过的天山以南，聊他们从没去过的人类世界。唯独不说自己，不说百族，不说白家，不说蛮族。 说着，笑遥生的脸色有些变了。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与之类似，记忆这种东西也很奇怪。 比如，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之前驻守在万仞关，对百族很好的那位将军；比如魔军的士兵们大多数都不记得那个叫秦勇的将军；比如明明只过了一年多，大家都习惯了笑遥生女装的样子而忘记了那位曾经的军师。 当然，也正由于此，当初墨羽得以安然返回大夏，正由于此，掌权者可以肆意的愚弄百姓人民。 但令笑遥生面色有变的，是一个很久很久没有在百族出现过的名字——李乐。 传言之中魔公子以一己之力击退了蛮族的敌人，当初公子两侧的军师的将军都已经在传言之中被下意识的遗漏，以增添故事的动人之感。可是这些日子好像突然按下了某个机关似得，大家突然想起了当年那个白马银枪青衫的少年将军，想起了他三千羽林军冲阵无双的样子。 “怎么突然想起李将军了？”笑遥生试探的问了一句。 “没忘啊，就是平常不说罢了，最近有人说起，大家就一起说了呗。唉，对了，李将军到底去哪了？” “怎么？”笑遥生装作不经意的问，“有说法？” “有啊！”那个能说会道的士兵拍了拍大腿，“有人说，李将军是个游侠，同公子相交莫逆，公子既然已经不需要帮助了，也就走了。” 笑遥生捂嘴笑笑，这个说法倒是不错。 “不过我感觉这个说法不靠谱，你想，说是公子不需要帮助就走了，那现在咱需要帮助半年多了，李将军咋没回来呢？” 笑遥生听着点点头，意识到这个问题，李乐这个人物太久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了。而在四肢发达的百族人眼中，如果说魔公子是救世主的话，李乐就是救世主身边的战神。 笑遥生暗道一声不好，若是大家没想起来倒还好说，可如今大家想起来了，那么随之而来的各种猜测只怕也是已经甚嚣尘上了。 这个士兵只怕是挑好的说，现在恐怕各种猜测都出来了，千万不要低估人民群众阴谋论的本事。 什么两人争权夺利，公子秘密的处死将军，什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到不是因为自己和李乐处于一样的地位却是不同的待遇，而是这个时间有点太巧了。 巧到她都有点阴谋论了。 因为猜测可以有很多种版本，不仅会有公子杀死将军，还会有将军杀死公子。 毕竟公子带着面具。 而这个最可怕的版本却又是和如今的状况如此的吻合，今日面具下的公子，就是当日的将军。 往深了想，面具之下的将军是一张人类的脸，那么如果这个传言得到证实，这三十万的魔军只怕会在顷刻之间将自己和李乐撕碎，现在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士兵到时候展现给自己的就是鲜血和獠牙。 而如何验证呢？ 笑遥生的心陡然漏了一个拍子。 见过如今公子施展武学的，都是当年的亲卫，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在绝大多数百族人的心中，公子是不会武功的。 是！公子拥有神秘的力量。 是！公子能很快的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 是！公子能打得过很多人。 但那绝对不是武功，绝对不是，这是埋在百族人心中最深处的底线，是他们认可魔公子这个人类作为百族最高掌权者的底线——他和我们一样，只不过获得了神的力量，他是神之子，他是魔。 但他其实和我们一样。 想着想着，笑遥生被冷汗打湿了后背。 那么，其实只要在战场上，巫凉戈逼李乐用出一品的武学，而后，再大喝一声“李乐原来是你！”，势不可挡的杀破狼三军只怕会瞬间倒戈相向。 “好一个巫凉戈！” 笑遥生皱着眉头。 “不过，现在还不算晚。” 三日之后，两军阵前。 鼓三振，兵戈起。 巫凉戈并未着戎装，依旧恍若亘古不变的一袭红衣，坐于马上，妖艳明媚不可方物。 手指握住腰间的剑，唇角划过冷笑——所谓青蛇一张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她从来没觉得这两句话有什么，反而有些自豪。就是因为我们心思最为灵巧，总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总能在你们忽视的地方找到机会，才说我们女儿家“毒”吧。 我就是毒，怎么了？ 不服给老娘憋着！ 万仞关挡大军百万甚是容易，但往往挡不住人。 守关的白鑫正看着地图，百无聊赖。如今的万仞关对白家而言可没有以往那般重要，北边不再是蠢蠢欲动的蛮族而是百族，守卫人类的百族，自然不会在蛮族入侵的紧要关头对万仞关出手。 白家真正的精力还是在南侧，墨葭领着燕家的军队，谁也不知道这个传言中将要嫁给墨家公子的女孩会不会一怒之下带领手下的部队对白家不管不顾的发起冲击。 对于夏皇，只要不威胁他皇位就好； 对吕家，只要不损害国体就好； 对于墨家，只要不为害天下苍生就好。 但是墨葭不同，没人摸得透，没人知道这位大小姐的底线在哪，没有人能确切的说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这位大小姐一定不会怎么怎么样。 “所以说啊，女人好烦。” 白鑫捂着脑袋看手中的情报，墨葭对部队的战阵训练就没停过。身为墨敖之女的墨葭不擅冲阵，但排兵布阵却是上上之选，在万仞关外有据说三万挡二十万一天的战绩，这还是在拜师墨夜之前，成为墨夜徒弟之后的墨葭到底有多强，白家还真是不愿意去尝试。 正在这时，屋外亲卫通传，有急事禀报。 “将军！有人闯关！” “人？”白鑫眉头微皱，“往外闯？” “是啊，有一人，白衣带剑，特别特别帅，一声不响就往城头冲，兄弟们挡不住！”阶下的传令兵低着头禀报。 “特别帅？以后不用说这个，你们几千人守关，挡不住他一个？”白鑫问道。 “属下们，挡，挡不住。他太厉害，不出剑兄弟们就晕了。” “晕了？”白鑫皱着眉头往外走，来人应该是一品。 用剑，穿的不是布衣，不喜欢杀人——还真不知道是谁，笑倾城应该会骑着驴啊。 急匆匆走到城头，昏厥的士兵铺满了地上，一人腰畔带剑，正站在城头。 纵身，不落。 凭虚御风，飘然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