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佛前一叩首
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座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 老和尚没有给小和尚讲故事 老和尚安安静静的敲着木鱼 木鱼哒哒的想着，殿前烟雾缭绕，殿后安宁祥和。 小姑娘用力抹了把脸，终于钻进了里院，拍拍身上的土，再抹抹脸，于是乎那张俊俏的小脸啊，一下子就花了。 好在小姑娘兵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兀自沉浸在终于到了内院的喜悦之中。 mama走之前说，庙啊，越往里面走，供奉的佛陀也就越厉害。 想来，佛陀越厉害，也就越能帮助人吧。 小姑娘夸夸自己的聪明才智，夸夸自己的冰雪聪明，满意的拍拍手，往里走去。 好奇怪啊，佛说众生平等，为什么自己还要分强大与否啊。 咬咬手指，有一丝咸味，小丫头的思绪马上转变到自己“手很脏”这件事情上，随即想起自己刚刚用很脏很脏的手在可爱的脸上揉了好几遍。 夕阳西下，把小丫头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于是，小姑娘开始意味深长的惆怅。 好在庙里一向是有池塘的。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风水吗？可是，风水不是那些道士的东西吗，好生奇怪。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的小丫头不再去想，因为她环视一圈后，什么也没有看见，这个在庙外被传的很厉害的内院，没有大殿，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小屋，屋内传来木鱼声。 木鱼声片刻不休，可小丫头这时才察觉这声响的存在，似乎在之前，这声音一直融在这院内的草木之间，风声之中。 “和尚，应该都是慈眉善目的吧。” 小姑娘如是想着，便摸索着往小屋子里走去，于是她便听到了屋内谈话的声音。 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乖孩子不该偷听别人说话的。 小姑娘手指纠缠在了一起，随即就下了决心。 今天就不当乖孩子了。 老和尚敲着木鱼，捻着佛珠。 对面的小伙子正襟危坐，一动不动。 “师父，您唤我回来，到底做什么？弟子还有事要做，实在耽误不得。” “何事？” “汴京又有贪官，河西尚有匪寇，东边……” “世有jian佞，你欲除之？” “正是，师父，自弟子修持法门后便立誓，以金刚之杵，荡尽世间jian邪妖魔，换黎明乾坤朗朗。” “何为jian邪？” “为非作歹，仗势欺人！” 小姑娘在屋外听得，只觉得胸口一阵热流往上涌去。 她不知道屋内的年轻人是谁，只觉得，他好厉害。 唔，一定是个很帅很帅的大哥哥。 老和尚的木鱼敲着，听着木鱼的声音，小姑娘的心渐渐的平静了几分。 而后，听那老和尚缓缓开口。 “世间可有清心寡欲，心底无私，毫无芥蒂，尽皆向善之人？” “……” “那便有十恶不赦，非斩不可的恶人？” 木鱼声响，人声歇，天色渐晚，晓月低沉。 “师父，”那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了想，墨家之主墨夜，便是清心寡欲，心底无私，毫无芥蒂，尽皆向善之人。所以弟子以为，纯善是存在的。所以，弟子仍要以手中两杆短枪，为世间善人护法。” 木鱼声停。 “墨夜？”小姑娘听着奇怪，那是个什么人？ “不。”老和尚沉吟，“墨家之主非是清心寡欲，而是心有大欲，儒家要的不过是个天下太平，兵家要的是以戈止戈，法家要的是井然有序，而墨家历代要的，却太大太大……” “他们要的是什么啊？” 小姑娘脱口而出一句话，随即捂住自己的嘴。 “墨家要的，叫做公理，叫做义，看待他人同看待自己没什么区别。这是何等庞大的**，加洛，你还觉得，墨夜没有**吗？” “可我觉得这挺好。” “世人皆晓墨家好，可，世上仍有诸子，仍有百家，而不独有墨家。” “问题在哪？”加洛问道。 “老和尚我若知道，那这人间便可成佛国，那这此岸即成彼岸，可老和尚我怎么知道？” “世间有真善人，有真佛，老和尚知道。世上有真恶人，老和尚也明白，佛亦有不可渡之人，不然哪来金刚明王？”老和尚继续道，“但红尘之中便是芸芸众生，善恶参杂。人生来即有佛性，自然亦有杂念，贪嗔皆是本性，不可不明。和尚我佛法不够精深，加洛你亦看不透红尘种种，参不透是非因果，哪里去说正邪，又如何去挥那金刚之杵？” 随后，木鱼声缓缓响起，此时月上柳梢，小姑娘亦是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浑然没觉得饿。 “当！” 一声棒喝。 “救助百姓，可称善否？” “善！” “若百姓之中有大恶之人呢？” “亦是……善” “救善为善，救恶为何？” “救恶为恶？” “世人常说之善，大都因软弱而起，因同情而生，经不得风吹，历不得沙尘。若给他们不受控制的力量，让其为所欲为，那些‘善人’顷刻之间就是你加洛必欲除之的屠夫，便是没有力量，他们亦会怨天尤人，不肯承认丝毫过错，错皆在他人，这是众生本性。众生皆以为善，却常非真善，非真善而不自知，故我佛有言，众生难度。” “欲度众生，先修己身，佛度世人，我等不知彼岸何方，何以渡之？” “你说那众生纷纭，可见己身沉沦？” “你说那屠刀血污，可见手中屠刀？” “还不回头！” 棒喝一声。 天地无声！ 小姑娘当即晕了过去，于是她没有听到那一声师父。 没有听到那一声。 “弟子不愿。” “我相信人难分好坏，但我知道事总有善恶。善恶我分不清，但好坏我却看得见，从小我就很笨，还有些蠢，不像其它师兄那样，有悟性或是说什么头头是道，也就一直没有去外面立什么庙。您和我说庙和寺不一样，殿前是庙，殿后是寺，殿内供佛陀，殿后供自己，此即释尊所言之唯我独尊。弟子却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敲着木鱼念着经问就能供自己了，弟子仍愿以修罗之名行走世间，以慈悲心掌屠人刀，身堕地狱而后伴地藏，继续予世间天理昭彰，告世人因果可报。” 在李老道从墨领出来，踱步到长安城，同商君安安静静下棋的时候，南朝四百八十寺，皆有风雨雷霆。 “方丈大人。”小女孩吮着手指，轻声唤，“这个坑是什么啊？” “修罗佛前一叩首，身入地狱，心证菩提。” “好厉害，对了，圣僧，我能不能拜佛啊。” “自然可以。” “可以许愿吗？” “自然可以，加洛不就许了愿吗？” 小姑娘当即跪下，很是庄严。 此处没有佛龛，只有地上一个大坑。 小姑娘的头便向着坑中栽去。 一下，两下。 “加洛哥哥叩首一次，许一个愿望，我太小了，想要的又太多，想来想去，还是许两个吧。” “希望我娘能转世转到好人家，再也不用受苦了，再也不要为了小框吃饭磨没指甲了。” “老和尚收留我了，让我不再挨饿，老和尚是个好人。但老和尚好可怜，他徒弟都不要他了，希望老和尚开开心心的。” 随即，小姑娘笑盈盈的起身，身后星光闪耀。 像极了她的眸子。 “我们走吧。” “好。” 小姑娘推开门，跳着出去，而后转身关门。 轻声说： “佛陀菩萨，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圣僧合掌。 口念：“阿弥陀佛” 那菩萨在笑，于是世间开满了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