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有个姑娘
第一天的战斗由大夏的胜利而告终，诚如林涵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为自己的骄傲付出了代价。这一场战斗之后，可以说，方恒已经成功的守住了无定河的防线，只等后续步兵部队前来，将这场战事的结果彻底敲定。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双方文官之间的事情了，进行某种名为“为了和平”的谈判。 这是双方都知道的事情，无定河守住了，林涵知道，方恒更知道。 可是，双方的士兵们仍然要在每天每夜的在渡口上拼杀。年轻战士们的手臂和头颅飞舞在天空之中，最后落在泥地之上，化为点点殷红。 这几天再也没有初到那日一般的暴雨，但小雨却没怎么停过，可就是这样的雨没日没夜的冲刷，亦冲刷不掉那大地上鲜艳的红色。 “怎么了？”林涵掀开营帐，却看见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白玉皓，脸色又白了数分。白玉皓的脸原本就比常人白一些，可那是一种玉的白，有一种晶莹的圆润在里面，可是今日，那是纸一般的苍白。 “没什么，就是觉得难受？”白玉皓干呕了几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林涵，你说，咱们在干什么啊？” 林涵皱皱眉：“我们在打仗啊。” “打仗？战争？”白玉皓直直的看向他，“我们在打仗？打仗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胜利。”不等林涵接话，她继续道，“在之前，我告诉自己，我在打仗，我的每一个命令都是为了胜利。那时候看着他们血rou横飞，看着尸横遍野，我感到的是壮美于凄凉，还有壮阔。我告诉自己说，我可以毫无愧色的命令每一个士兵赴死，为了胜利。” “这没什么不对。”林涵道。 “是啊，这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白玉皓勉强笑了笑，“这就是我们的使命，为了家国，为了天下。” 林涵点点头，原来这就是白玉军神的战争信念啊，怪不得她那么强。想着，他耳边猛地响起一声炸雷。 “可我们现在在干什么？我们一天天的把士兵投入战场，让他们渡河，让他们拼杀，我们已经知道我们打不过去了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天的投降之后，面对方恒那样的对手我们分明已经没有机会了啊！” 他顿了顿：“其实……”只是两个字说出口之后，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他本是想说，其实我们未尝没有胜机，可，生机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打过江去，取得胜利，但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做法根本没有办法去取得胜利，把士兵送上对岸和胜利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如今流的血是为了什么？” 林涵不知该说什么了，的确，一点关系都没有。 士兵们在前线的流血牺牲似乎仅仅是一种军事上的习惯，为了，为了告诉上头“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吗？可是这样的理由，怎么让他说出口。 “第几天了？”白玉皓轻声问。 “第五天。” “也就是说，方恒的步兵，还有两天就能到了，没错吧。”白玉皓合上长长的睫毛，“我不是大商的人。” “我知道。”林涵撇了撇嘴，这种身世问题，自己还真没什么不知道的，而且，你也没怎么打算掩盖吧，姓都没换一个。 “但我是一个军人，既然我是他们将军，既然他们此时为我而战，我就要为了他们的生命负责。”她睁开眼，认真的看着林涵，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停下吧。” “这是惯例，你没必要……” “有的。”白玉皓认认真真的点点头，“不就是有可能被弹劾吗？只要胜了，就不会有弹劾了，对吧？” 林涵看着眼前认真的姑娘，只得认真的点点头：“是的，不会的。” 下定了决心的白玉皓脸色不再苍白，恢复了血色，甩了甩头发。 “那就好。” 她的嘴角划过一丝弧度，好像问题已经被解决了一样，可是，可是她所说的，要战胜的，可是方恒啊。 那个军神之下隐隐第一人的方恒。 如今已经没了可以淹没百万大军的江水，笑倾城亦不可能再度出手，她要怎么做呢？ 林涵看着少女，不知为何，还是有一股力量在心中升起，那种力量叫做希望。 别人不相信，我可是相信的啊。 总不可能因为我的加入，大商反而弱了啊！ 长安，兵部。 阳光照到案几上，一双手轻轻捧起卷。 几个月的耳濡目染，墨羽对军队总体调度的物资多了一种敏感。 倒吸一口气。 好像，有些，问题啊。 白家领地之外的军备输入，多了四成？ 而且，那里的原本是半年一换的府军，自2564年之后，一直没有换？ 脑海中，蓦然出现一句话—— “在对方将领的名单之中，有一个女将军，她，姓白。白，呵，这个姓氏真的不得不引人遐想啊。” 白玉皓！ 那个名字猛然间出现在他的脑海。 随后，他想起了那个山林中的小屋。 想起，自家师父在长安城外再出江湖，剑斩樵夫王胜，布衣战白衣。 想起，那个冠以“白”字姓氏的家族。 他猛地拍案而起。 “付叔叔！” 匆匆忙忙收拾了资料，忙向总处走去。 朝廷肯定是知道白家有问题的，不然，不会在白家驻地周围增添军备。然而，为了给白家一个掣肘，这件事情朝廷并没有告诉正在万仞关驻守的付帅付将军。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乘着朝廷不能将“不告诉付帅”这句话宣之于口的时候，利用自己的“报道”，让军部给付帅发出警告。 “没问题的。”看着眼前的大厅墨羽提一口气，向前迈步。 军部的大厅气势恢宏，正在议事。 可是，堂堂军部大厅，大厅之内居然只有几个文官。 墨羽上前，叩门，行礼。 “晚辈墨羽，见过诸位前辈。” 文官冷眼看了这个在这一年声名鹊起的年轻公子，哼了一声，摆足了前辈架子。 “墨公子，你，今日可是要审查我们这几个老头子？” “岂敢。”墨羽再度行礼，“晚辈此来有要是相禀。” “要事？老朽倒是想知道，墨公子有什么要指点的？” 墨羽皱了皱眉头，心知这几位老文官今日断然不会让自己的意见顺利的表达，索性不再客套。 “白家那里要出问题了，大问题。” 文官回头：“哦，老朽这耳朵莫非出了问题？公子您说什么？” 墨羽复述了一遍。 “哼，公子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老朽的耳朵不是真的聋了，您在话语之中说影射的，是——我大夏七大家族之中的白家，有可能叛出我大夏？” “是。” “公子，如今，您虽是名声在外，可是，话可不能乱说。” “不管事情对错与否，先提出质疑？果然是文人明哲保身之道啊。”墨羽叹了一口气，还好，看起来这些文官并没有得到夏皇的授意。 “几位前辈可记得一年前的长安城外的苏玉？”墨羽问。 “自然记得。” “家师所来，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比剑。” “自然不是，哼。”几个文官冷哼一声，显得极为不屑，只是面对着苏玉这两个字，也只能是“哼”一声罢了。 “当日，王胜，柳辞，家师和清虚观李道长皆在长安城外，为的，乃是一个女子。” “女子？”几个文官互相看了一眼，尽管在说起这些并非儒家众人的时候尽可能的表现不屑，可在心中怎么也不会简简单单的相信这几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在长安城外论生死，皱皱眉头，几人同时开口：“白玉皓。” “是的，她姓白。”墨羽点点头，“她应该是白家人。” “公子。”一个文官站出来道：“我等几人窃据此位，说实话，自知在兵法一途是不如公子的。也愿意相信，墨家之人的人品，只是，若是今日这事是别的问题尚且好说，只要公子您说的在理，我们几位自然有的商量。可如今所说之事涉及到白家，公子……” 墨羽皱起了眉。 抬起头。 满腹经纶，一应口舌应对，尽皆失效。 夕阳拉的他的影子有些长，在磅礴大气的军机堂前，显得格外渺小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