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不见长安
狂风呼啸，万丈封顶，苏玉衣袂飘扬，长发在风中舞起，脸庞被耀眼的火光染成了金黄色，双目微闭，神色却是极为坚毅。 剑已出手！ 不知酝酿了多久，才撒手出这一剑直欲焚天的天外神剑。 坦白来讲，这一剑的威力，已经超越了他可以控制的范围。 他不喜欢这样的剑法，剑客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剑法，还算剑客吗？ 只是面对蛮皇，他只能用这一剑。这是苏玉现在所能施展的最强一剑！ 这仅仅只是交手第二招，苏玉就已经是全力施为！ 一剑焚天！ 剑光所化赤金色的火凤，在天地之间翻腾，每到一处，就卷起千堆火焰，仿佛这天地，都要被它焚烧一空！ 这不是有些一品高手所领悟的某种意义上的御火之法，御火之术威力虽大，却终究不够收敛，无穷烈火之威，散于天地，并不集中。 苏玉这一剑，是真正的剑法！ 那漫天的烈火，皆是利剑！ 焚天之威，聚于一剑之上，那是何等的威能！ 境界？难道说，这传说中的破碎虚空，竟然是真的？” 就在此时，蛮皇突然动了。 如今的整个天地，都已经被苏玉那如火的剑意所充塞，只要一动之下，就如泰山压顶，千钧之力下击，要将蛮皇焚为灰烬。 这一剑就是燃烧，燃烧着苏玉的冷静、苏玉的狂傲、苏玉的落寞、苏玉的——长安古意。 长安有多美苏玉的剑法就有多美，可当繁华的一切被焚于这一剑之中，有是怎样的华丽与绝美？ 他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巅峰。 而这烈火焚天一式，也同样已经到了最高境界。 就在这个时候，蛮皇出手。 出拳！ 这一拳的起手式，却是跟刚才的天意之拳，完全不同。 蛮皇登至一品，武道之中的，乃是单纯的天之意志，不可动摇，不可阻挡，他没有其它的武道意念，因为对他来说，只需要最强，不需要其它。 天，统御万物，有如天命。 无论是谁，都要低头在天之下。 所以他拥有的就是这样的武道意念，施展的，也是那有如天意一般的拳法。 而现在这一拳，却是不同！ 截然不同！ 这一拳中，包含的恨意、暴戾、凶狠和残忍，与初始堂堂皇皇的天意之拳，截然不同！ 如果说天意之拳，堂皇乎浩大，有如天意，让人无可违抗。 那现在蛮皇这一拳，却是要打碎一切，让人无可抵挡。 不！ 不仅仅是人无可抵挡。 就连老天，也是无可抵挡！ 或者说这一拳被创造出的一瞬间，所针对的，就是老天！ 这是逆天之拳！ 可以说是超越天意之上的逆天之拳！ 此拳一出，再无什么天命，什么天意，天地粉碎，还我虚空！ 这对于以天意为己意，化己心为天心的蛮皇来说，简直无异于自杀！ 他是天，是皇，是天在世界的代言人，而逆天，就是贼子的挑衅啊。 这一拳轰出，最先受到影响的蛮皇自身武道意志所散发的天威，这一拳咆哮嘶吼，立刻就冲破撕毁了这一层天威。 蛮皇周身的一片天地就在刹那之间，立刻变得混乱不堪。 他脸色苍白，霍然吐出一口鲜血！ 不过—— 虽然他受伤，虽然他那天地元力混乱。 但这一拳，确确实实是无敌。 天尚可逆，又有何人能挡？ 这是蛮皇对自己的超越，挥出这一拳，他已然打败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烈焰熄灭，天地崩裂，就连那千丈孤峰，也是轰隆隆地发出声响，仿佛马上就要坍塌。 朕即是朕，自是此世之皇，自是无敌，朕之权，无需天授！ 大乱方能大治，朕不要这滔滔的浊世，即使尔等认朕为此世之皇！ 以这一拳，明朕心意，朕欲——涤荡此世！ 这逆天一拳之中，蕴含的无算毁灭之力，立刻就破去了烈火焚天一式。 而那咆哮的拳头，正卷向苏玉微不足道的身躯！ 此时，羽林军距离巫凉戈尚有百里。 苏玉却是陷入了绝境。 真真正正的绝境。 那包含着超越巅峰突破极限燃烧一切只求绚烂的焚天一剑，居然在蛮皇这一拳之下，尽皆破去，虽然蛮皇也因此而受伤吐血，但苏玉也知道，这并不是他剑招威力所致。 一方面，是因为蛮皇本身的伤势。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去到尽处的一拳！ 逆天之拳！ 这一拳之中，蕴含着蛮皇登上帝位后几十年的无奈、悲愤、恨意和决绝。 为何人心险恶？ 为何贪欲不止？ 为何利民之政无法落实？ 为何非要守着自家的奴仆不肯放手，不愿给他们自由的权力？ 为何那么多人，为了自己，可以肆无忌惮？ 朕是皇！ 人皆敬仰！ 可那祖制，那一个个“吾皇三思”从何而来？ 缘何朕非要顺这天意，顺着祖制？ 朕之拳，不惧苍天！ 苏玉一开始就错了，蛮皇的目的从来不是墨羽，他就是冲着他来的，随后迎接这一拳应该就是守着子川的那位。 这一拳彰显着蛮皇的无惧无畏，超越一切，无心不依天心！ 天地无心！ 这一拳，就是蛮皇轰向天地一拳，轰碎天地，破碎虚空！ 苏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无尽拳意，已经将他包围，他甚至无法挪动一步。 刚刚还是自己烈焰焚天，掌控天地的局面，蛮皇只是一拳，就全部颠覆了过来。 不过，这也在苏玉的意料之中。 如果说刚才那烈火焚天一式，就能够伤到蛮皇的话，那他也就不是那个蛮皇了。 蛮皇岂是等闲？ 苏玉早料到他必有绝招，不过却也没想到，这绝招逆天一拳，居然强悍到如此的地步。 他望向傲然立在空中的蛮皇，只见他面色苍白，胸膛鼓起，脚步如开弓，一拳轰出，宛若天神。 这一拳，只怕也已经脱出了他的掌控之外。 蛮皇的拳，也已经超越了巅峰，临阵突破，绝无疑问。 苏玉淡然一笑，剑尖缓缓挥动。 在烈火焚天一式被破去的时候，那把长剑剑，也自然而然地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剑尖轻轻点划，似乎是杂乱无章，似乎又是有迹可循。 对于苏玉的身手，最熟悉他的墨夜只给了这样的评价——层出不穷。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见过多少剑法，似乎天下的剑法就没有他不会的。 苏玉的剑尖，点划越来越快。 那逆天的拳意，在他剑招的牵引之下，渐渐在苏玉的身周，形成了一个旋转的漩涡，而摇摇欲坠的千丈孤峰，似乎也渐渐宁定了下来。 自然，这并非是真正的宁定，而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无论是蛮皇，还是苏玉。都在酝酿着这一招，不不不，他们的每一招都在酝酿，似乎在品酒，一人开一坛，开之前非要再酝酿一番。 什么是高手，什么是武学宗师？ 什么是强者的拳！ 什么是剑客的剑？ 并不是是由他的修为和实力决定，而是以他的气质与胸怀决定。 哪怕墨羽全身无脉，可墨羽绝不是弱者，这与他的机关术无关，与邀月刀无关。 就算那蛮皇只是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普通人，但他的拳，依然会是强者之拳，一往无前，绝不退后。 这就是武者所追求的吧，和隐士不同，他们追求的不是rou体的永恒和随后无休止的享受。 他们在追求那信念的永恒，用刹那，照耀千古。 苏玉的剑下展开了一副图卷，图卷之中笙歌起繁华落，有人哭有人笑，那似乎是一座城，城内笙歌，城头，却是无数兵甲。 悲伤的味道蕴含充斥在天地之间。 而此时苏玉已然出剑。 逆天拳意，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这一刻，咆哮发作，似乎是要将他撕成碎片。 正在这个时候，苏玉的身周，忽然现出万道剑光！ 万道画笔作一副山水都城的画卷，画卷之中是人生百态红尘种种，是人间！ 这一剑苏玉亦是藏了许久，从他走出长安，离开墨领，从他在茅屋将青锋剑交给北门，从他在羽林军驻地无端的笑，从他一路行来对世间喜悲的欣赏。 这一万道剑气，喷薄而出，就如忽然升腾跃出跃层的太阳，放射出万道金光，肆意割裂着周围的拳意，霍然之间，他身上的压力一轻。 蛮皇抬起了眉毛，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一剑之威，还不止于此。 万剑绘图之强，也不过只是单纯的强而已。 这种强，就好像是以御火之法用出的烈焰焚天一般，虽然强悍，却太过散漫，固然看似是威力无穷，但对上真正的高手，却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在冲破周围拳意束缚之后，那万道剑光，忽然收敛，聚合为一，悲伤被写在了苏玉黝黑的剑尖，似乎粘满了浓墨。 绝世剑法！这真的是绝世剑法！ 这一剑唤作——不见长安！ 只是，就算是绝世剑法，在蛮皇超越巅峰的逆天一拳，之下，只怕也是讨不了好！ 轰！ 就在这一剑，发挥出剑法最强巅峰的时候，蛮皇也动了。 他出拳。 平实无比的一拳轰出！ 正对着那扑面而来的剑光！ 一人一拳之力，抵抗人间种种留恋。 也同样是抵抗着天地。 这就是逆天之拳，永不言退的精神。 朕，就是凌然无惧！ “破！” “朕说，破！” 蛮皇的口中，难得的发出了嘶吼之声。 轰然声中，拳头与剑光相撞。 剑光破碎，而拳势未衰！ 苏玉酝酿许久的这一剑，竟是破在这逆天一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