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锦鲤烧鱼
公西凉听到故人这两个字,眼里的暗沉总算是逐渐退了去,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杯子,笑了笑。 “苍慈大师的讲坛快要开始了,现在赶过去应该刚刚好。” 几人都作势起身,倒是沈濯依旧老僧坐定般的呆在原处,不知是不是公西凉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沈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沈濯向来不信神佛。” “嘿,你这人。” 夙沙好奇的伸了个脑袋过去,这可不是信不信神佛的事,苍慈大师的讲坛,十年难得一遇,况且又有那则预言在前,怕是感兴趣的人太多了。 “沈濯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了,虽然今天品酒不成,但日后定是有机会的。” 说着拱了拱手,也不待几人反应,便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既然沈状元不去,那我也不必勉强,宇文皇子,走吧。” 宇文孽点点头,看着沈濯的背影若有所思,不过停顿了一瞬,便顺着另一条路走了去。 隐在树上的一月身影一闪,追上了沈濯的步伐,娃娃脸难得的带了几分严肃。 如今妖王殿下和宇文皇子算是交过锋了,那盘棋,比的是心术,显然两人都是佼佼者。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楼主有什么目的,但有件事他却明白,楼主绝对不希望池阳风平浪静的。 “楼主,妖王殿下怎么和宇文皇子走到了一起?” 沈濯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那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可是一山注定不能容二虎,再者池阳国百姓把两人作为比较,难免有个高低之分。 所以他们只能是敌人…… “何时走到了一起,我怎么没看见,不过是下了局棋而已。” 沈濯抚了抚眉眼,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钟声,脚步轻快了一些。 “那个预言楼主当真不敢兴趣,恕一月直言,楼主虽没有告诉我们你的目的,可是在一月看来,楼主是做大事的人。” “那都是糊弄世人的眼罢了,事在人为,与其相信那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自己暗地里好好筹划。” 一月一愣,因为苍慈大师的修为名气,根本不会有人这么想。 “楼主总是有自己的见解。” 沈濯不再说话,这方小路比较僻静,因为讲坛开始的原因,周围已经没有了打扫落叶的僧人。 倒是不远处的功德箱前面站了一个人,粗布麻衣,袖子上还有许多补丁,看着有些寒酸,只是那背却挺的笔直。 沈濯看的明白,那人将一张面额很大的银票放了进去,明明身上的衣裳那么多补丁,他却愿意用那么多银票求一个心愿。 “公子这般,佛祖是看不到的。” 苏殃听到后面传来这句话,转过身,看到缓缓走来的人,眼里幽深一片,如此风光霁月,京城怕是没有谁不识得此人吧。 “沈状元怎知佛祖看不见?” 沈濯这才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普通,甚至是丢到人群中都找不出的类型,可是他身上,最漂亮的不过他的眼睛,幽深的像一个深潭。 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是这幅平淡无奇的相貌。 “佛祖太忙了,他就像我们人间的帝王一样,待久了高位,又怎会管一个小人物的心愿。” 这话太大胆了,至少在苏殃看来是这样的,面前这个人是朝廷状元,可是能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番话…… “沈状元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沈濯笑笑不说话,往另一条路走了去,礼部尚书家的三少爷苏殃,从小就不受宠爱,就因为亲娘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丫鬟,所以常常被作为其他两位少爷的捉弄对象。 这么多年的隐忍蛰伏,他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那双眼睛里装的东西既沉重又复杂,他若是信佛,此时早就应该听苍慈大师的讲坛去了,而不是在这条僻静的小路。 他是在等自己。 沈濯深信不疑,眼里闪过一丝微笑,有种柔光潋滟的美好。 一路回了自己的房,周围已经没了行人,突然也觉得没有事做,便拿出纸笔开始作画。 一月在旁边默默的抱着剑,偶尔拿出帕子擦擦剑身,眼光往沈濯那边看了看,又转向了自己的剑。 沈濯研墨,指尖捏了两下笔尖,然后才慢慢下笔,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抹月白的身影。 笔尖一顿,纸上晕开一团墨渍,眉头一皱,缓缓的放下了笔,眼里诡谲莫测。 晕开的墨渍像主人凌乱的心事,一点一点的沁入纸内,甚至透过那层薄薄的纸,晕上了这方的木桌。 “楼主有心事?” 一月注意到了沈濯的异常,似乎对方很少露出这种迷茫的表情,像是突然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困惑里,找不到出路。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和那个人不熟,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想起他。” “可是哪个女子?” 一月显然有些好奇,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问到,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盯着沈濯。 沈濯一愣,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子身份,似乎下意识的已经忘记了,如今对方这般问,才突然有这种觉悟。 “不是,也许只是一时的好奇罢了,一月,帮我重新铺张纸吧。” “嗯。” 对方不想说,一月也不会勉强,况且在他看来,无论沈濯做什么,想什么,那都是正确的。 千机楼,永远将沈濯的话奉为宗旨,只是这个人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起身从旁边重新取了张纸,缓缓的铺了上去,又用案板压了压,确保没有褶皱了才起身。 沈濯闭了闭眼睛,缓缓的将笔尖放了上去,行云流水,点墨缓缓晕开,不一会儿,那画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画中的四个人静静端坐在石桌边,一个红衣妖娆,一个低眉沉寂,一个清雅如月,一个猖狂傲慢,四个风格不同的人,如今看起来竟然丝毫不觉得怪异。 这画中的场景,正是刚刚四人在亭中的景象,栩栩如生,似乎不小心那画中人就会踏步走出来。 沈濯停笔,拿起纸张轻轻的吹了吹,目光落在了那个低眉沉寂的人身上,似乎他总是那样,默默的坐在一边,不参与他们的话题,甚至是不感兴趣。
他像是红尘过客,优雅沉寂的自己行走着,低眉敛神,抬眼温润,他是一块被打磨的很好的玉石,多年的质子生涯更是让他多了几丝神秘。 宇文孽,到底你是个怎样的人…… 等到墨迹干了,沈濯才将纸张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放入旁边的一个圆筒中。 …… “苍慈大师的讲坛已经结束了。” 一月伸了个懒腰,把剑放在了桌上,转身出了门去,再回来时,手上端了个托盘,盘中放了几碟小菜,不过都是些素菜。 “楼主从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闲了就好好的吃点吧。” 沈濯没有拒绝,走到一边的架子旁边,架子上放了盛了清水的木盆,将手放进去洗了洗,又拿过一月递过的干帕子擦了擦。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妖娆的男声传来,沈濯抬眼看去,不是公西凉又是谁,苍慈大师才讲完,这人就过来了。 “此时食早饭太晚,午饭又太早,沈状元倒是毫不介意。” 公西凉丝毫不客气,撑着下巴扫视着桌上的菜,似乎是有些不满意,眉头蹙了起来。 “你就吃这个?” 语气有些不满,大抵是觉得这些素菜太清淡了些。 “这是寺庙,当然是清粥小菜更合适,妖王殿下若是想大鱼大rou,怕是得等到离开这里了。” 公西凉不知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指尖抚了抚眉眼,红色衣袍悠悠然然的飘落在一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我那里倒是有道菜,沈状元若是不嫌弃,我这就让即墨端来。” 沈濯没想到公西凉会说这句话,缓缓踱步到桌边,坐到了对方的对面,脸上有些好奇。 “沈濯也想知道那道菜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身影飘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锦盒,放桌上后打开了盖子。 沈濯一看,里面的盘子里是一道鱼,鱼身被刀刀切开,露出雪白的鱼rou,看着十分可口鲜嫩。 “这是锦鲤烧鱼,沈状元尝尝可符合你的口味。” 沈濯想到那日和这人在野外的烤鱼,眼里多了丝柔和,拿过旁边的筷子动了起来。 即墨出了房门,撇撇嘴,这世间有谁能够吃到殿下亲手做的鱼,而且是从那日和沈状元一起出门了后就开始和宫里的厨子学习,八十几道工序,这人愣是一个人完成了。 旁人想接手都难,眼里有些疑惑,殿下这么对一个男人会不会太奇怪了些,想了想又有些好笑,难道这人不是一直都这样对沈状元吗。 这天底下,似乎从来就只有沈状元有这样的服气,只是这份殊荣,不知是福是祸。 多年后即墨回想起现在,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能够一开始就阻止这一切该多好,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 他高高在上的殿下也用受那么多委屈,可是再多的如果,也改变不了后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