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扶桑琴出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春秋,一切不过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沈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天山待这么多年,天山的雪还是终年不化,池水里的莲花依然开的雅致。 只是十年时光飞逝,很多命盘开始悄无声息的转动,而她,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让她奇怪的是,这十年璇玑依然是璇玑,他还是那个美男子,似乎岁月不饶人这几个字只是空谈。 收好剑,照例去林间摸了条鱼,洗好后用草藤吊着,提回了小木屋,动作娴熟的放了各种干果,香料进去,直到把鱼肚子塞的满满的,才停了下来。 用荷叶包着,放火上烤了起来,眉眼含笑,早已褪下了当初的青涩,光风霁月的少年郎,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瞳如点漆,这样子,天底下又有几人知道她是女子。 “徒儿,过来。” “师父。” 沈濯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鱼。进了内屋,发现璇玑手里端着一个长长的盒子,雪白银光在盒身上莹莹有泽。 “这是?” “跪下!” “是。” 沈濯听话的跪下,双手放于膝上,疑惑的把璇玑盯着。 “此乃扶桑琴,现在我把它传授于你,带着它,下山吧。” 扶桑琴,江湖上排名第一的绝世兵器,消失多年,不见踪迹,没想到在璇玑手中。 “这么多年你不用再压抑着自己,像个普通人一样,可以笑,可以狂,可是你得记住,绝对不能哭,我璇玑的弟子,哪怕是流血流汗,也不能流半滴眼泪。” “弟子谨记。” 沈濯接过,放在一边打了开,白色琴身色淡如水,轻勾细弹,琴声似林中清泉,又似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可柔可刚,绝世兵器之名,并非虚妄。 “皇室阴谋,尔虞我诈,稍不留意,便是粉身碎骨,我这一生绝不踏入京城半步,你若有难,除非危及性命,否则别来找我。” 沈濯抚着琴身的手一顿,心里暖意升起,真气流经四肢百骸,暖的她的眼睛一热。 “是。” 璇玑点点头,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十年陪伴,哪怕是只阿猫阿狗,也会渐生感情,何况这是个活生生的人,终是叹了口气。 “你且记住,你生而为凤,即使一朝凤羽不再,瞎目断爪,坠入深谷,凤依然是凤。” “是。” “你走吧,这天山我也待习惯了,一个人也好。” 这是他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满意的一个徒弟,琴棋书画,阵法兵法,武功绝学,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个男子。 这一走,怕是这天下,又得重新洗牌了吧。 沈濯暗暗的记住璇玑所有的话,恭敬的又磕了头,才抱着扶桑琴出了木屋。 举目四望,皆是皑皑白雪,只有那温泉旁边的腊梅还带着几分生意,白中的唯一一点红,似乎永远都不会谢一样。 把琴放于膝上,十指跳跃,清清雅雅的琴声便散了开来,如玉坠盘,似那泉中雪莲,淡雅忧愁的花香慢慢散开。 一首《别师赋》在勾缠的指尖生成,像是初带晨露的花,迎着岚烟缓缓绽放,露水晶莹,滴滴答答的诉着伤感。 一曲毕,知道屋里的人在细细的听,又拜了拜,才抱着琴离开。 十年蛰伏,如今她已完全准备好,那些欠将军府的债,也该慢慢还了。 飘身下了天山,身姿似轻云之碧月,若流风之回雪,此等轻功,放在高手辈出的江湖,那也是上上者。 沈濯将琴背在了背上,才发现天山脚边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小镇,山下正值桃月,芍药将开,草芽新发,像是初染胭脂的美丽女子。 在一家茶馆门口停了下来,陈旧的布幡从二楼垂下,颇有些年代感。 刚坐下,稚气的小童便搭了帕子过来,满眼带笑,身上的亚麻长衣已经穿了很久,隐隐有发硬的趋势,可是那脸上的笑,却是比春水都干净。 “客官,来一壶故人归吗?” 故人归,故人归,怕是那故人永远都不会归了吧。 小童不会明白,为何这世上有人只是听到这三个字,便红了眼眶。
“好,就来一壶故人归。” 再抬眼,那人却已经是眉目如初,细细一看,才发现这位公子生的极为俊俏,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清雅绝伦,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吹弹可破,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回神过后脸色通红,看个男人竟然看呆了去,掌柜的知道又要挨骂了,便不再管,笑着点了点头。 “好嘞,一壶故人归。” 茶馆里茶香飘飘,雾气缭绕多了几丝仙气,风乍起,人间天上。 等了不一会儿,小童便端了茶壶来,尽管是自家制作的手工陶器,略显粗糙,看着却别有一番味道。 “客官慢用。” 沈濯点点头,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揭盖放回了茶壶里,第二杯才握在手中,茶水清澈,翠色的像是融化成水的翡翠,香气缭缭,抿了一口,满眼赞叹。 故人归,好一个故人归。 付了银子给小童,背着自己的琴又上了路,也许刚刚的那一瞬,她已经放下了什么,可是这一切,别人无从得知。 这种偏僻的地方,路上略显荒凉,马车轱辘压过的痕迹似乎已经隔了很久,正打算用轻功飞到京城,却被突然的声音叫住了脚步。 “公子可是同路?若是同去京城的话,我们可以载你一程,此去路途甚远,路上还有山贼出没,你又孤身一人,甚是危险。” 沈濯转身,素净马车上的车夫看着他,后面断断续续的跟着多辆马车,手持佩剑的壮汉似乎保护着中间的几辆马车,像是……镖局。 “有劳了。” 拱了拱手,手一撑坐了上去,尽管扶桑琴背在背后,整个人却依旧轻松。 “公子是琴师?”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身边的马夫笑着和他交谈,豪爽干劲,颇有些江湖人士的做派。 “不是,只是这琴是家师所赠,舍不得离身罢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