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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1、婚期

      双方父母见面后,许岩风和孟遥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下来了。他们先领了证,婚礼将于次年八月中旬举行。孟遥看着那个既不是节假日又不是周末的日期,疑惑地望着他。

      “为什么是这一天啊?”

      许岩风笑笑,温柔地用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因为在那一天,我遇到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冒冒失失的女孩,她骑车把我撞倒在马路中央,还弄脏了我新买的足球。”

      她笑眼弯弯地望着他,那么久远的事情,他竟然记那么清楚。仔细一算,已经十二年了。十二年的时光匆匆而过,仿佛弹指一挥,却足够分散很多人,足够消磨很多东西。好幸运,他们历经分分合合,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虽然还没办婚礼,但结婚证晒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后,他们就陆陆续续收到一些道贺的礼物,主要自外地的同学或朋友。其中严晓霜从荷兰邮来了一对情侣水晶项链,陈修怡则从美国寄给了他们一套精装版安徒生童话。

      2、童话永远是童话

      许岩风向孟遥求婚后不久,陈修怡就去了美国。陈家决定扩展那边的业务,她主动申请过去。她喜欢挑战,也想换个环境。

      在她登机前一天,许岩风来践行。一番寒暄后,他问:“小雨,当年孟遥那件事是你策划的吗?”

      她知道,终有一天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只要他还爱孟遥。

      她点头了,心里的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我一直怕你知道,又想你早点知道。那是我跟孟遥之间的恩怨。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只真心希望你幸福。”

      是的,纵使你不爱我,纵使你爱的是我所讨厌的人,我依然真心愿你幸福。

      当陈修怡还是薛小雨的时候,她贫穷、自卑、自强而敏感。她别无依靠,只能凭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讨厌社会阶层的划分,讨厌一切靠背景靠关系的手段。纵使被重重不公平施压着,她依然相信凭自己可以闯出一条路。

      然而,身世的真相浮出水面,这个于绝望中爆炸出来的惊喜,改变了她的一生。虽然她没有获得陈家真正的认可,对陈家也没有什么感情,却获得了应有的足够的财富与社会资源,很快便跻身于陈氏产业的高层。

      她知道自己背后有很多指指点点,所有人都着眼于她靠着私生女的身份扶摇直上——大家不是不服,而是轻视。她不在乎,她享受着自己应该享受的一切,奢侈手机包包化妆品等等,彻底告别薛小雨时代的经济窘境。

      她的内心也不再是薛小雨。

      她充分认识到了这个社会的现实,所以她认命,她也成为了现实的维护者。曾经万般鄙夷的各种手段她开始运用得炉火纯青,曾经不屑一顾的名利场她混得如鱼得水。

      如今在世俗眼中她已经够成功了,所有的这些都是曾经那个低到尘埃里的薛小雨梦寐以求的。她还有什么遗憾吗?好像没有了。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一个人蜷缩里宽敞而单薄的被子里,她的心会猛然地仿佛被什么掏空,那种感觉让她彷徨,让她抑制不住如洪水般汹涌而来的感伤。

      爸爸,她在心底叫着这个称呼,那个给过她虽贫穷却很快乐的生活的爸爸,她心中唯一的爸爸。好想,好想寻回那条爸爸亲自编的红绳手链。

      除此之外,她心里另一处感伤的来源便是他。他,许岩风,从不肯认真看过自己一眼。

      对于报复孟遥一事她从来没有后悔,但看到他那么伤心那么颓废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触痛了。那天晚上在酒吧她陪了他一整夜。刚开始他还跟她若无其事地聊着公司合作的事,后来就不停喝酒,不停地喝,她怎么劝都止不住。

      她想,其实他喝也好,这样就不会去赴孟遥的约。可是他越喝越猛,到后来脸上来满是鼻涕满是泪。还清醒的时候,他不肯提有关孟遥一个字,可是醉后,他的嘴里全是她的名字。

      她在一旁,心如刀绞。

      当他的手机屏幕亮起孟遥的来电时,那一刹那她甚至希望他接吧,至少他可能会好过一点。然而他没有,他直接挂断了。此刻她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那是她见过的,最狼狈的他,最不像他的他。

      后来他依然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能做的就是尽量陪在他身边。那应该是她回忆里最开心的日子。虽然他们一直保持着普通朋友的距离,但这已经是他之于她最近的距离。

      她自认为大多数时候自己是理性的,这也是身边几乎所有人对她的评价——在陈家工作五年,没人敢再怀疑她的魄力与才干,她的代名词就是果敢、严格、理性。可是再理性的人也有感性柔软的一面,他就是她那一面的触发点。

      见到他或者想到他,她就成了温柔的小女人。他叫许岩风,真的就像一阵风,吹拂着她习惯了冰冷与坚固的内心,她甘之如饴。

      所以她特别珍视每次跟他见面的机会,哪怕是工作上的一声简单问候。所以她才会这么多年来坚持健康饮食不吃垃圾食品的前提下,破例保持着喝原味奶茶的习惯。那玩意儿没什么营养还容易让人发胖,她却戒不掉。

      有时候她恨自己不够勇敢去表白,可是表白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嘴上说已经忘记了孟遥,但他的亲笔写的那个挂在办公室墙上的“遥”字出卖了他,他依然保存的那张黑白的合影出卖了他,每次提到孟遥的时候他那突然荡起波澜的眼神出卖了他。

      五年了,纵使她再笨也终于明白,此生跟他绝无可能。在爱情上,这就是她的命。

      翻着书架上那本安徒生童话,此刻再看早已不再是曾经的心情。慢慢合上书页,她轻叹一声,童话永远是童话,就像梦,永远是梦一样。

      3、朱小小

      一场持续了六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黄恒亮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欣然走出来,松了一口气。

      换下了白大褂,他还是喜欢穿简单的T恤。正打算下班走人,一阵敲门声响起,然后一张娇小的笑脸闪了进来。

      “阿亮哥,肚子饿了吧,这是一些小点心。”她笑眯眯地把一个质地良好的透明的饭盒塞到他手上,他不得不触碰到了来自饭盒里糕点的暖暖的温度。

      “朱小小,我说过了很多次了,不需要给我带这些东西。”他淡淡地说。

      “你不饿吗?人是铁饭是……”朱小小殷切地望着他。

      “我不饿。”他瞟她一眼,没有接饭盒,只是转身拿包,“已经很晚了,你早就下班了吧,快回去吧。”

      “噢。”她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然后很快又燃起烟花般灿烂的笑容,“这么晚了没车,你能不能搭我一程?”还没等他回答,她立马又加了一句,“我今天不回医院宿舍,我去我姑家,正好跟你顺路。”

      黄恒亮点点头。他并不意外,每次这么晚的时候她在等他,都说是去姑姑家。

      夜晚的X市车并不多,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开到路口,遇到了红灯。

      “阿亮哥,听说下周你要请假去W市,是不是呀?”她打破了宁静。

      “嗯,我一哥们结婚。”他说。

      “我知道,新娘是孟遥。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嗯。”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她也不禁喜上眉梢,这是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笑,“阿亮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怕他拒绝,她赶紧解释,“我跟新娘很投缘,她叫我一定要去!”

      他沉默着,半晌才淡淡地说,“随便你。”

      然后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红灯倒计时,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她则微微扭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回想起曾经在医学院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类似的场景。那次实验课老师有事不在,让他到实验室给大家做指导。当时她坐在实验室后排,近视的她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是大一届的学长,老师的得意学生。

      当时的她也根本不关心他是谁,只担心实验的内容——给小白鼠的心脏灌流。她不敢啊不敢啊,因为小时候被老鼠咬过的事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以后见到老鼠她就发抖。虽然小白鼠长得不算猥琐但同样是老鼠,她连正眼都不敢看。

      大家都陆陆续续开始,只有她还在原地发愣。后来他走过来说帮她固定白鼠的心脏,她直接扎针就好了。当时她闻言颤微微地扭过头,正好看到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小白鼠,眼神很专注,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她想说还是怕,却欲言又止。

      “别怕,很快的。”耳边传来他温和熨帖的声音。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她终于抖着手拿起了针管,侧着脑袋只用眼睛的余光去看,快速朝白鼠的心脏扎过去。与此同时,一个细微的声音颤抖了下,她不敢看白鼠,只弱弱地问:“学长,好了么?”

      “你扎到我手了。”他低声说了一句。

      她吓了一跳,赶紧拔/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他扭过头来,刹那间四目相对,她没有看到愤怒,也没有看到责备,而是一丝浅浅的笑意。那丝笑意像一潭温暖的泉水,汩汩流过她的心尖。同时一个镇定的声音响起:“没关系,再来。”

      回忆飘得有些远,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

      “到了。”他说。

      “噢。”

      一路上他们没再说什么话。她依旧望着他,心里突然感到委屈。在大家的眼里他一直是个温柔阳光的大男孩形象,对谁都很好,保持绅士风度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最近流行暖男,剔除对这个词恶意的解读,他完全符合暖男的标准。

      可是为什么他唯独对自己这么冷淡呢?就因为曾经她不屈不挠地追过他,现在仍然不屈不挠?

      她已经记不清他拒绝过自己多少次了。虽然她朱小小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好歹也是学院里大家公认的五朵金花之一,没有不良嗜好,会做饭会打扫卫生,成绩不说顶好但也拿得出手。为什么他就是不屑一顾?

      为了得到答案,她偷偷跟踪过他一个星期,发现他去了另一所大学,见了另一个女孩。他对那个女孩简直百依百顺、百般呵护,看得她羡慕嫉妒恨。

      后来经过长期的观察她又惊喜地发现,原来他跟自己一样是单恋。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追他的决心。俗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信这层纱她捅不破。

      谁都没想到,她这捅着捅着就捅了这么多年。这哪里是纱,简直是加厚型的钢板。

      “小小,你不累么?”好友心疼地问她。

      说不累是假的。可是,每次她想放弃的时候,一见到他,她的小宇宙又神奇地燃烧了起来。“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在他的心上插起小红旗。”她信心满满地握紧了拳头。

      “可是小小,你要知道,你永远无法代替一个死人的地位。”好友提醒道。

      她何尝不知道,他心爱的女孩死了,死亡往往会让感情停留在最美的时刻。

      “你发什么呆?”他的声音响起。

      “啊?”她回过神来,“没有呀。那个,那我回去了。”说着,她解开安全带下车,说了句“再见”然后就走。

      黄恒亮立即叫住了她,“你的东西没拿。”

      她转过身来,心里暗叹,还是被他发现了她故意落在车上的饭盒。

      “那个,我姑打电话来催我了……你记得吃啊,拜拜!”说着她逃似地跑了。

      拍着门,好友很快就开了。朱小小松了口气,给了正在贴面膜的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你呀,要把我这冒充你姑姑家到什么时候?”好友假装嫌弃地推开她,“跟你讲啊,我的房租你要付一半。”

      朱小小也是骑虎难下,谁叫第一次他问起的时候,一心想蹭车的她随口撒谎说是回姑姑家。其实她真正的姑姑家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朱小小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姑,哪有向侄女要房租的!”

      番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