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痛的领悟（上）
除了困惑，她更感到震惊而怒不可遏，是谁在恶意揣测她跟曹树的关系？谁偷拍的那些照片？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三张床照。照片上的女人只露出一部分侧脸，不知道是谁。可根据帖子内容，指的就是她。孟遥也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女人的侧脸跟自己竟有七八分像，根据帖子里其他几张有自己的照片，几乎所有人都会推断那个侧脸是她。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误导读者指向她？ 她看了帖子的作者，极其陌生的账号名称。而此时那篇帖子的浏览量已经突破了两万，距离其发表只经过了半天时间。刘一云也是上校内论坛看到相关内容讨论，才查看了此链接。 “孟遥，那……那是真的吗？”刘一云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她摇摇头，怒极反笑：“太荒谬了！” 可是话音刚落，喉咙里就不禁带上了哭腔。她需要一个地方静一静，正想离开宿舍，手机铃声兀然地响了。 屏幕上显示“亲爱的阿风”。 孟遥心里一颤，那部躺在桌上欢快的铃声伴随着震动的手机就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她迟迟不敢接。可是它又如同一个没有奶喝的婴儿不停地啼哭着，让人心烦意乱。 深呼吸一下，按了接听键，“喂？” “遥遥，现在我们在锡林郭勒草原……”许岩风在电话那头兴致昂扬地讲着他们这天的行程，孟遥只说着“嗯”“然后呢”。 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下了，他远在内蒙，还不知道。 “对了，我大后天的飞机直接回W市！”他带着欢快的语调说。 “哦，好……” “我给你带了礼物哦，你猜猜看是什么？” “不知道……” “你猜一下嘛。” “无论你带什么，我都喜欢……”她哪有心情猜。 “那你想我了吗？” “想……”孟遥觉得再说自己就要忍不住哭了，便讲自己要继续睡午觉，然后就挂了。 她万万没想到，仿佛一夜之间周围所有人都看过了那篇帖子——从不同的论坛看到。实际上，自那篇帖子发表后迅速得到传播和转载，一时间这事件在W市大学中已传的沸沸扬扬，成为临近毕业时高校间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孟遥走出宿舍，就有各种不同含义的眼光朝她射过来。同班同学都住在同一层楼，大多好奇地私下议论该事件的真假，关系较好的直接来问她怎么回事，并表示同仇敌忾。 有几个热心的同学将帖子中的图片进行了技术分析，试图得出经过PS的结论以发帖证明她的清白，可惜结果那些图片全都是未经加工的原图。 走在校园里，大多数人不认识她还好，但一近距离接触，比如超市的收银员，图书馆的管理员，食堂里吃饭路过她身边的校友，那些窥探而带着猜测的眼光让她心如刀绞。 更让她头疼的是时不时响起的电话，那些几百年没联系的同学、朋友都纷纷来慰问，旁敲侧击地挖掘真相。短信更是一堆堆。甚至记者不知道从哪弄到她的号码，说要来采访她，她大喊一声滚后直接将手机电池抠了出来。 她更害怕的是家里的和许岩风的电话。 她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听到任何的同情与别有深意的慰问，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最初的混乱和悲伤过去后，孟遥拨打了曹树的电话，她一定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曹树说他现在不便出门，让她到他家去。孟遥按他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他家。 曹树家比他的公寓远一些，在某高档住宅小区。孟遥找着门牌号，看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行李箱快步走来。 梁若丹也看到了她，放缓了脚步。她的眼眶有些红红的，望向孟遥的时候，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轻蔑。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疑惑着，孟遥也没有心情跟她打招呼。此时一个问题突然浮上心头：她跟梁若丹虽无交情，但也没有过节，为什么梁若丹对自己从来没有好脸色？ 本以为她们会一言不发地各走各路，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梁若丹突然说了一句：“我输了，你就能赢吗？” 孟遥想说什么，她却快步走向了路边停靠的出租车，留下一个瘦削而决绝的背影。 孟遥敲门后，看到曹树平静的脸上挂着疲惫。他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曹老师，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树摇摇头，一只手掌捂住半边脸，又揉了揉自己眉端，示意孟遥进屋说：“你先坐，我慢慢跟你说。” 孟遥也不用顾忌什么了，她走到沙发旁坐下，曹树去倒水。此时，她注意到前方电视柜旁的书架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女子低眉浅笑。 她走过去仔细看，瞬间明白了。照片上的女子穿着质地良好的连衣裙，长发披肩，一直微笑着，明媚的脸上无限温柔。照片下方的留白处写着一串小字“壬申年五月，至爱卿卿”。 “她叫陈景卿。”曹树端了杯水给她，“我跟你说过的，我曾经的恋人。” 孟遥猜得出来，这个问题很关键，但她此时更想确认另一件事：“梁若丹是你的情人？” 曹树叹口气，将眼光望向窗外，点点头。 呵，原来如此，那么这件事她大概想通了。一种混合着气愤、委屈与悲怆的复杂感觉充盈着她的胸腔。她恨自己竟如此后知后觉。 孟遥怅然道：“是她干的对不对？” “没错。她熟悉我所有的一切。照片，资料，都出自她之手。这是我的过失。”曹树平静地说，“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不仅拿走了很多相关资料，还破解了我存放照片的文件夹密码。” “论文比赛的事，是不是真的？”孟遥颤抖着问，她第一要搞清楚的是这个。 “是……”他话音刚落，孟遥就扬起手中的水杯，将凉水泼在他脸上。曹树并不惊讶，他沉默地抽了几张纸巾自己擦拭着。 “为什么？为什么？”孟遥大声质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只想把属于你的东西给你。你的论文所有评委都看过了一致认为最好，可是其中有一个评委跟我向来不和，他知道你是我指导的学生，就给了最低分，所以才拉低了你的排名。我没有办法，只能暗地里将分数调换。这件事我做得滴水不漏，没想到现在会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曹树抬眼望着她，无奈地陈述。 孟遥瘫坐在沙发上，欲哭无泪。 “凭什么，你凭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我根本没想过要得什么第一，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我承认，是我一时糊涂，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若丹这么做无非是恨我的心思越来越不在她身上，后来研究生录取时又刷下了她。对于前者我很遗憾，我说过，自从遇到你，我就喜欢你了……” “够了。”孟遥打断他。 “而对于后者，我也不想。确实是她自己不够努力，她认为我徇私录取了我一个老友的儿子，这纯属误会。作为好友，我不过是辅导了那个孩子一下，试题不是我出的更没有泄露，我只是恰巧把关键问题都跟他讲解过。学校已经在调查，我问心无愧。”曹树的脸色憔悴着，“她心里有恨，这是在报复。” “呵，她要报复你，关我什么事！你就没跟她解释吗，我跟你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孟遥控制不住地喊着。 曹树缓缓闭上眼睛，“都是我不好，是我的喜欢，害了你。” “那张床照里的女人也是你的情人吧？”好一会儿她才稳定住情绪。 “是，她也是我曾经的恋人，在Ｗ大学哲学，后来出国了没有再回来。若丹破解了我照片文件夹的密码，那几张床照就在里面。其实照片还有很多，可惜都被她删毁了，我这里不再有备份。我觉得她是故意挑了几张侧脸的照片，让所有人误以为那是你……可是，我不相信若丹会做这种事，加上还偷拍我们，都不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曹树略微摇头，一脸疑惑。 “那还有谁？”孟遥咬牙切齿。 “若丹跟我在一起三年，她的性子我很了解，虽然她讨厌你，但不至于对你故意陷害，光凭她一个人做不来这种事。”曹树分析道。 “哼，你了解她？”孟遥嘲讽道。曹树不理会她的讽刺，说：“你想想，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她能得罪谁？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安安稳稳的大学生，向来不跟人争，有谁会记恨她转而这样报复？难道跟她舅舅有关？ 孟遥实在想不出，揉着太阳xue一脸哀伤。她想过要来跟曹树要一个解释，原以为弄明白了，可是现在仍然一团迷雾。 她只恨自己太傻，回想起来从前梁若丹看自己的眼神的确充满了敌意，也从来不跟自己亲近，她为何察觉不出那是作为女人的醋意？ 曹树对自己的确很好，已经超乎一个老师对学生普通的关心，为什么她没能及时醒悟一直以为是所谓的亦师亦友？许岩风曾经提醒过她离曹树远一点，她为什么置若罔闻？ 可是退一步来看，这又能完全怪曹树吗？在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受害者。 孟遥觉得脑子很乱，仿佛有一团杂乱无章的钢丝在无限盘旋着，剪不断理还乱。 “孟遥，不用太担心，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曹树坐到她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肩。 孟遥触电般地躲开他，“曹老师，请你自重！” “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为了你，我跟若丹已经决裂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也完全有能力照顾好你。”曹树认真地说。 孟遥撇过头去，不置一词。 他继续说着，开始进行自我剖析，“也许我曹树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我如今得到的这些物质财富，是一个清高本分的教授所不能及。但在学术上绝对没有半点弄虚作假，也从来没有动过一分科研项目资金。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为了你把分数调换，这也是因为某些人欺人太甚。我知道，无论如何这已经是一处洗不掉的污点，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那个时刻，我想我还会那么做。” 孟遥哭笑不得，觉得眼前的人简直疯了，“曹老师，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孟遥，我可以对你负责，给你安稳的生活。”他盯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跟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