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波澜(上)
四人一番招手后,开始讨论出逃对策。眼下对他们最有利的一点是,防盗网是用螺丝钉临时安装的,这就相对容易卸下了。白天的时候,许岩风已经在车里准备了起子和锤子,只要把防盗网撬开一部分,郑琳就能从窗户爬出来了。她需要做的就是撕了床单当绳索,两个男生再在底下接着她。 这一系列说着简单,做起来却相对复杂。二楼虽然不高,但在工具有限的情况下,要在外面去卸二楼窗户的防盗网并不容易。三人小心翼翼绕到别墅前的花园去搬了张藤条桌来,孟遥在下面扶稳桌子,许岩风踩到桌上,黄恒亮再踩在他身上,这样勉强能够着防盗网。螺丝扭起来并不容易,黄恒亮扭得费劲,许岩风在下面撑着他也满头大汗,孟遥也紧张地时不时环望周围观察“敌情”。 好在一切都还顺利。防盗网卸下了三分之二的螺丝,能扒开的空隙足够郑琳钻出来。黄恒亮透过眼前从额头上流下的汗水,看到了郑琳腰上绑了床单撕成的绳索,满脸喜悦地对他绽开一个笑容。在夜色在,就像一朵舒然盛开的水仙花。 这一刻,他觉得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四个人赶紧上了车,迅速离开。在车上两个好姐妹热情相拥,消除了此前的隔阂。许岩风在开车,黄恒亮坐副驾驶,夜色在他们身后无限蔓延。 孟遥说:“他们两个才是最大的功臣,尤其是阿亮。” “阿亮,谢谢你。”郑琳由衷地说。 “谢什么,小事一桩。”黄恒亮回过头来看她一眼,淡淡一笑,一行汗水从他前额流下来。 孟遥突然想起了什么,把郑琳落下的手机还给她。郑琳立即拨打了李长安的手机,关机。她并没有面露忧色,只是像是对车里的其他人数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他这人经常不看手机,也许是没电了。” “琳子,非得这个时候跟他走吗?就不能再过一段时间,至少等答辩完,否则你大学就白念了。”孟遥劝道。 “遥遥说的没错,那个李长安,他总得为你考虑一下吧?”许岩风望一眼后视镜里的郑琳说。 郑琳握着手机沉默着。 车开到了李长安家的楼下。抬头一望,窗户是黑的,郑琳急匆匆上去打开门,屋子里的摆设跟她上次来一样,鞋架上他的鞋还凌乱地摆放着,茶几上的烟灰缸还没没倒,满满的,仿佛这里的主人刚刚还在这里抽了根烟。 唯一改变的是,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那副画,不见了。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时许岩风提醒道:“茶几的隔层里有一封信。” 郑琳缓缓走过去,拿出来。信封没有用胶水糊上,她颤抖着拿出里面的一张纸条。 “琳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巴黎了。原谅我提前了行程。我跟那个孩子没有缘分,你打掉吧。也请忘了我,开始你新的生活。不要来找我,因为我的下一站,也不知道在哪里。” 纸条从手中滑落,郑琳当场泣不成声,“他连孩子都不要……” 孟遥去扶着她,许岩风震惊地把纸条揉成一团。黄恒亮听到“孩子”二子的时候怔了一下,然后无力地靠在门边上,抬头仰望着天花板。 郑琳没有想到,自己千辛万苦从家里逃出来,不顾一切地愿意跟他走,他却如此不告而别,连自己的亲生骨rou都可以舍弃。 她哭了很久,后来发烧了,额头很烫。他们把她送去了医院。黄恒亮抱紧了她,感觉自己手里抱着一团炽热的火焰。她还迷迷糊糊中,叫着“长安,长安”。 在病房外,程萍毫不客气训斥了他们几句,得知李长安已经离开的消息后,神情才缓过来,然后去跟医生说话。当她从医生嘴里听到“怀孕一个多月”几个字的时候,冲进病房对着自己的女儿就是一巴掌。 郑琳如同橡皮人一样面无表情,哀莫大于心死。 孟遥在门外看着心疼不已,请求程萍让她进去陪陪郑琳。程萍严肃地挑眉道:“不必了,我会派人来照顾她。这段时间,你们都不要再来了。” 或许是察觉自己的语气重了,她回过头来又说了一句,话里三分恳求七分悲凉:“请你们也同情一下做母亲的苦心吧。”
孟遥知道,郑琳的孩子要保不住了。望着病房里的方家保姆和站在门边的保安,她无奈地最后瞟一眼郑琳,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两眼空洞而无助。 离开医院后,孟遥没有再得到郑琳的消息,直到第三天早上接到程萍歇斯底里的电话,“孟遥!告诉我琳子在哪里?在哪里?” 原来在前一个晚上,郑琳不见了,带着那个被父亲抛弃的骨rou,消失了。 孟遥急匆匆赶到医院,直奔黄恒亮所在办公室。刚要敲门,门就被突然打开,一个身影跟她撞到了一起。她看到了他的小师妹一对红着的眼眶,然后委屈地朝内瞟一眼,转身跑着离开。 “阿亮,这是怎么……” 黄恒亮垂下眼睑,语气淡然而认真,“既然无法给出承诺,我就不能再耽误着人家。” 他到底还是忘不了她。 “那琳子呢,是你放走了她?”孟遥问。黄恒亮恰好在这家医院实习,没有人能比他更方便带一个病人走。 他整理着桌上的病例材料,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只是不忍看到她难过。” 孟遥并不意外,自始至终,关系到郑琳的一切,黄恒亮都无条件帮忙,只要她一句话,他什么都可以做。 “那她去了哪里?” 黄恒亮摇摇头,“她没有告诉我。” 孟遥一连好几天都沉浸在忧虑中。作为郑琳和李长安恋情从头到尾的旁观者,她尝试着站在郑琳的角度去想,李长安到底有没有爱过郑琳。 有时候,因为不爱,所以坚决离开,这样对谁都好。而有时候,正因为太爱,所以不得不离开。她想不明白。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本人才知道。 许岩风从背后搂着她的腰,“遥遥,别太担心了,阿亮不是给了她一笔钱吗?她那么强悍的女人,不会有事的。我得回学校论文答辩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