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困境（下）
曹树说：“我一直觉得你悟性不错，文章写得也好，今年省作家协会和教育厅要联合举办一个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论文比赛。如果你参加的话，必能取得佳绩。” 其实前几天孟遥也从文学社得知了这个消息。文学社每年都会参加各种比赛拿到荣誉，这一次的比赛，文学社负责在全校筛选出上乘的论文参加。而作为社长也要起到头作用交上一篇，但他大四实习和找工作正忙，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社里的二把手孟遥。 孟遥谦虚地笑道：“曹老师抬爱了，我随便写写文章还行，论文，一般般。” “是吗？可是在老赵那我看过你的课程论文，写得很不错啊。” “你看过我的课程论文啊，真让你见笑了。”嘴上虽这么说，孟遥在心里还是松了口气。还好自己的每篇论文都是去图书馆认认真真参考了很多名家典籍写的，写的过程虽然艰辛，也不一定写得多好，但好歹是诚意之作，被曹树这样的知名学者看到，应该不至于太丢人。 郑琳总笑话她：“我的小学霸呀，不就一课程小论文么，至于搞得跟毕业论文似的嘛？毕业论文都没你这么考究。” 对此孟遥只是笑笑。她并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只是力求一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尽力做好，对得起自己的心。 “你也不要谦虚，如果现在的学生写课程论文都像你这么认真，那文化学术界还愁没有希望？写论文嘛，其实比写文章容易。就好比说明文总比散文好写，只要掌握了规律写出上乘的论文不在话下。当然，如果能把论文写得跟抒情散文一样优美，那就最好不过。你文笔十分好，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倘若你觉得没把握，我可以做你的指导老师。” “啊？”孟遥一惊，曹树做指导老师，有多少人求之不得。“我不是W大的学生也可以吗？” “哈哈，有什么不可以。”曹树和蔼地笑道，“学尚且无国界，又何来校界？作为一名教师，只要好学都可以是我的学生。我也很乐意培养有悟性有潜力的苗子。” 接下来几天，交了报名表后，孟遥都在考虑参赛论文的选题。有了曹树的鼓励，还亲自做指导老师，这绝对是值得兴奋的事情。 跟许岩风说到这个事，没想到这家伙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论文比赛上，也不关心孟遥想选什么题目，反倒对“你怎么跟曹树关系那么好”这件事盘问不休。 “嗯，因为曹老师人很好啊。”孟遥说，“跟我们既是师生，又是朋友。” “他一直没有结婚哎。”许岩风幽幽地说。 “那又怎么样？” “其实我专门留意了下曹树这个人，发现他绯闻还是蛮多的，你应该也知道吧？” 孟遥的确听说过一些，大致是曹树跟女学生走得很近之类的臆测，她不以为然，“既然是绯闻，那就当不得真，曹老师行事光明磊落，很受大家尊敬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嘛。你没看听过吧，有些人白天是教授，晚上是禽兽。”他一本正经。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哎，做一个谨慎的小人也总比做糊涂吃亏的君子强啊。反正我告诉你，你别跟任何什么教授走太近。” “好啦，我知道啦。”孟遥笑了起来，这个家伙，是该说他保护欲太强呢，还是疑心病太重呢？ 当孟遥看到W市晚报上关于薛小雨的报道后，震惊得哑口无言。 “是不是你前几天说的我们捐款的那个女生啊，遥遥？”郑琳在一旁问她，刘一云和罗静也纷纷表示好奇。 “怎么会这样呢……”孟遥难以置信地喃喃着。如果不是郑琳今天碰巧去她继父办公室，碰巧看到昨天的W市晚报，她都不知道募捐活动的报道竟会是这样的标题，还放在了头版：女大学生挣钱替母治病到夜总会陪酒的是与非。 这篇新闻只一笔带过了募捐活动的情况，大部分篇幅都浓墨重彩地记叙了女大学生薛某在夜总会如何陪酒，如何没有底线地满足客人的“各种要求”，这与白天刻苦学习的优等生身份形成巨大反差。接着描述了薛母知道后大发雷霆、痛哭流涕，表示宁死也不用女儿以那种方式挣的钱治病。最后还请所谓的社会学专家对这种做法进行了长篇评论，主要观点是女生应该学会自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自甘堕落。 “你们看W大的论坛，全都是这个事情的评论，还有当事人的照片！”刘一云一边滑着鼠标一边说。 孟遥凑过去看，那应该是一张薛小雨被偷拍的照片，下面还附有大段介绍文字，跟报道上的无异。一时间，论坛里震惊者有之，鄙视者有之，怜悯者有之，理解者也有之。 可以想象，这篇报道对薛小雨的生活来说，引起了轩然大波。 孟遥赶紧打薛小雨的宿舍电话，接的是她室友，说不在。孟遥不知道此刻薛小雨会怎么样，只能祈祷她能度过这个难关。 在夜总会卖酒的确算不上个什么事，但一旦被媒体这么渲染，名校大学生与陪酒女郎的身份反差迅速吸引了大家的眼球。这篇报道显然是有失真实的，卖酒跟陪酒能一样吗？那些唯恐不够详尽的细节描写，难道不是记者的杜撰？她相信薛小雨会洁身自好，那些过分的描述都是媒体的意yin，可是别人会怎么看？ 更可恶的是，竟然还去采访了薛小雨的母亲，一个癌症病人，难以想象那可怜的女人是如何的愤怒与羞愧。 找遍了所以能找的同学，都没人知道薛小雨如今的情况。孟遥实在担心她，就去他们宿舍找她，可是一连三天，都没见着人，后来她的室友终于跟孟遥说，现在薛小雨不想见任何人。 正在孟遥为薛小雨担心的时候，郑琳拉着她要一起去参加家庭聚会。 “你们家庭聚会，叫我干嘛？”孟遥诧异。 “黄恒亮也一起，到时候你就负责帮我证明我一直在跟黄恒亮谈恋爱就行了。其他的一切都别谈。当然，你还负责吃。这不也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大餐哦！”郑琳不容置喙地说。 孟遥早就听说郑琳的继父方校长家里超级有钱，大餐，对于吃腻了食堂大锅饭的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偶尔改善一下伙食嘛。况且，负责证明郑琳一直在跟黄恒亮谈恋爱？他们已经分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成交！什么叫其他的一切都别谈？”孟遥兴致勃勃地问。 “李长安。”郑琳缓缓吐出这个名字，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关于长安，你不要说一个字。” 孟遥不明白，郑琳是那么敢爱敢恨的人，为什么不把李长安的事告诉家人。 “为什么？” “我妈是不会接受长安的，哎，如果她知道，一定会疯掉的。”郑琳忧心忡忡。 “不是吧，有这么夸张吗？虽然李长安是年龄比你大了不少，但也不至于……” “遥遥，”郑琳少有得蹙眉说道，“这件事情比较复杂，我跟你讲，但你一定要保密。” 在郑琳的继父家，这顿饭吃得很顺利。的确是大餐，孟遥抓紧机会大饱口福。 郑琳的mama程萍和继父方校长都是谈吐优雅的人，对郑琳谈恋爱的事非常开明，看上去他们对活泼阳光的黄恒亮也挺满意。 看得出黄恒亮也是用了浑身解数讨他们欢心。孟遥不过是偶尔跟大家聊几句作为郑琳跟黄恒亮恋情的陪衬，然后对着一桌子美食吃个够。 结束后孟遥和黄恒亮一起离开方家。暮春夜晚的寒风习习吹来，街上人不多，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孟遥很想问他，明知道郑琳爱的不是他，为什么还要配合演这出戏。可看到黄恒亮的嘴角还带着笑意，这些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黄恒亮扭头看她一眼，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孟遥，你是个好女孩，我真替阿风高兴。” “那你呢，今天你高兴吗？” “嗯。”黄恒亮笑着点点头，圆脸上小酒窝隐隐若现，“至少她是找我来，而不是别人。而且，她爸妈应该对我印象还不错吧。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认为我傻。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的。” “那……”孟遥想了想，问，“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 黄恒亮摇摇头，“以前跟琳子还在一起的时候，关于她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或许就是因为我追得太紧，她才会疏远我，连最初的分手都只是在电话里三言两语。现在我明白了，爱一个人，要给她足够的空间。她既然爱别人，那就让她爱。她没跟我说的事情，我也无需去问。我能做的，不过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尽我所能帮她。” “琳子身边有你，是她的福气啊。祝你好运。”孟遥只能由衷祝福。她想起郑琳说起让她保密的那件事，觉得黄恒亮的希望不大，但又不能泼他的冷水。 希望是人最大的精神支柱，人可以失败，但不能没有希望啊。 对比之下她觉得自己是多么幸福，她从来没有争什么，就得到了希望的爱情，这是上天给她的好运吧。可是上天真的会这么偏爱一个人吗？这份好运会不会在不经意的转角灰飞烟灭？ 许岩风笑话她多愁善感，何苦为别人的事让自己不开心。黄恒亮作为他的死党他也没少劝，可这世上什么都好劝，惟独爱情劝不来。 “就像我爱你一样，谁敢劝我放弃你我就跟谁急。”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洋溢着欢乐。 “如果是你爸妈呢？” “怎么会，我妈最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孩了，至于我爸，他永远跟我妈统一战线。” 孟遥听着心里美滋滋的，继续试探：“如果没人劝你，是你自己要放弃呢？” 问完后她又马上赶到后悔，这是多么傻逼的问题，就跟“你会永远爱我吗”一样。她深知这种问题没有意义，但仍低挡不住热恋中自己那不由自主的矫情。 “呸呸，你再乱说话我就飞过去揍你。”他急得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