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还给我（下）
“我们在谈，东湖的雪景真是美不胜收。”欧阳彬笑道。 “是啊，湖美人更美。如果能永远留住就好了。”许岩风淡淡地说，不知道他希望永远留住的是风景还是人。 孟遥抬眼，正好对上他一如湖水般清澈明亮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声音舒朗：“欧阳，不如你帮我们拍张照吧？” 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个要求，孟遥心里咯噔一下后，便把相机给了一口答应的欧阳彬。 拍就拍吧。 许岩风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两人挨得很近。孟遥望着镜头微笑着，欧阳彬举着相机对准他们，喊着“三二一”。 就在“一”字话音刚落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手被许岩风抓住，错愕之中一阵寒意传来。他的手竟那么冰凉。 拍完后，他自觉地、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她的手。 “你帮我跟欧阳也拍一张吧？”孟遥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对许岩风说，努力忽视手上还残留着他冰凉的触觉。 许岩风不置可否地接过相机看了一眼，语气里飘忽着一丝幸灾乐祸，“笨蛋，胶卷用光了。” “啊？”她一看相机右上角的数字，果然，不禁暗骂自己的大意，怎么不知不觉就用完了。 “没关系，这胶卷本来就是给你拍的。”欧阳彬的声音温和而熨帖，“走了这么久你们也累了吧，我去买点喝的。” 欧阳彬一走，只剩下两人还在湖边，大眼瞪小眼。孟遥便扭头去看湖面。 “喂，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他一脸高兴的模样，仿佛小孩子偷到了一颗糖没被大人发现。 “许岩风，你别老是笨蛋笨蛋地叫。”她叹了口气。 “你本来就笨，干嘛不许叫？还是……你在意欧阳彬怎么看？”笑容渐渐收起，他试探着问她。 孟遥无奈地说：“许岩风，这跟欧阳没有关系。” “是吗？孟遥，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许岩风想，说不，快说不。 “我喜不喜欢他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这是她的口头禅吗？他不喜欢听这句话，“当然有！如果你喜欢他，我会光明正大地跟他竞争，如果你不喜欢他，我会很高兴。” “你……”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无法忘记你，我也恨我自己。可是没有办法，我就是爱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湖面反射着明亮的光映在他脸上，竟是满满的哀伤。她从没想过，这样哀伤的神色会出现在他脸上。 她摇摇头，“你这是何必。” “你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如他？”这是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欧阳彬此人，短暂地接触下来感觉是还不错，可他不认为自己比不上他。 “不，你不需要跟他比。”她看出了他一脸不甘的神情，坦然道，“你很优秀，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孟遥沉默了片刻，“不是我不喜欢你，是我们不合适。” 他冷笑一声，合适？这是世上最虚无的词。有多少人被“你很好，可是我们不合适”给敷衍打发了？到底什么算合适？ 高中的政史学习让他记住了这一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他逼问道。 孟遥望一眼光洁如镜的湖面，“明知道不会游泳，往湖里跳必死无疑，还需要试吗？” 许岩风恻然，“你是说，跟我在一起无异于跳湖？”他大步朝湖边走了两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岩风！”她赶紧抓住他的手，害怕他不小心滑倒，湖边的泥地结了冰很滑的。 许岩风顺势拉她一把，瞬间把她拥入怀中。 孟遥的脑袋撞到他的胸口，感到一阵疼痛，然后他的声音似乎从胸腔嗡嗡传来：“你说，我们哪里不合适？我可以改！”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挣扎着。 “你说啊！”他哪里肯放，只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情急之下一阵乱踢他的腿，许岩风躲不掉便忍受着，依旧把她抱得紧紧。 一来是不想惊动附近的其他人，二来也是不忍心再踢他，孟遥不再做无用功，无奈地说：“许岩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幼稚？” “你告诉我，我们哪里不合适？”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怎么还不明白？她抬头仰望着他在冬阳下清冷而坚定的脸，平静地说：“你太优秀了，我不想仰视你。” 许岩风慢慢松开她，看着她一脸的认真。可她说的明明是一个笑话。 “你还不如说我一无是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他的眉心也紧蹙起来。 “我说真的。” “那你跟他就合适？” “或许吧。”孟遥淡淡说。 “可你们并没有在一起。”许岩风低头正视着她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我刚刚问他的。” 她一惊，瞬间着急起来，“你瞎问什么？我警告你，不许跟欧阳胡说！” 很好，他就是想要这种效果，看她着急，看她抓狂，让她老说些冠冕堂皇的鬼话来气他。 “我不过是实事求是地跟他说起我们的故事而已。”他的语气轻快起来，还带有几分沾沾自喜，“怎么，怕我坏你的好事？” “许岩风你死心吧，我跟谁都不会跟你在一起。”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如果说刚才他还有一丝逗她的快感，那么现在，胸腔里只剩下满满的挫败感。她竟然把话说这么绝！那也别怪他放狠话。 “那你也死心吧，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你混蛋！”孟遥气不打一处来，大步离开。 “你才混蛋！有种你把我的心还给我！”他在后面大声朝她的背影喊。 孟遥闻言心中微微一滞，刚才的愤怒难以言喻地在刹那间土崩瓦解。 此时欧阳彬轻轻咳嗽一声，缓缓朝他们走来，把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分给他们。 “喝点东西吧。” 接下来三人在公园里又逛了会儿才回去，不过孟遥跟许岩风都一路无话，欧阳彬则笑着时不时跟他们说几句，似乎丝毫未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的诡异和尴尬。 傍晚三人回到学校，出于礼貌孟遥提出要请许岩风吃饭。欧阳彬表示他们老同学正好叙叙，他就不去了。孟遥赶紧说：“今天麻烦你带我们去采风，也一起吃个饭吧！” 欧阳彬看得出她是真心挽留，便欣然同行。 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点菜的时候许岩风让他们随意，但最后一定要加上四瓶啤酒。 他的样子看起来颓然，但语气却很欢悦：“来，欧阳，今天打扰你们了，干一杯。” 欧阳彬笑道：“意思到就好，半杯吧？” “男人还怕喝酒？孟遥可以不喝，你不行。”他不依不饶。 话说得如此直接，欧阳彬也不便计较，爽快地端起杯子与许岩风碰杯后一饮而尽。 许岩风勾起一个笑容：“不错。”然后又给彼此倒上。 孟遥皱眉道：“许岩风，不用喝这么多吧。” “才两杯而已，你就心疼了？如果他连区区几杯酒都喝不了，凭什么保护你？”他瞟一眼欧阳彬，后者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变化。 孟遥觉得莫名其妙，她不需要谁保护。纵使需要保护，这跟能不能喝酒有什么关系。 “这一杯，敬你这些日子一直照顾着孟遥。”许岩风对欧阳彬说。 欧阳彬笑道：“孟遥是我的好朋友，朋友之间谈不上谁照顾谁。”话虽这么说，但他仍然把酒给喝了。 孟遥不明白了，许岩风想喝酒她可以理解为失意，但欧阳彬跟他较个什么劲。 “欧阳，你少喝点吧。”她轻轻按住他端着酒杯的胳膊，而这个动作被许岩风看在眼里，一声冷笑从他鼻腔里出来。 “没关系，难得今天有兴致。”欧阳彬和颜悦色。 她可没看出来眼下尴尬的三人行有什么兴致。夺过一瓶啤酒给自己倒满了，孟遥对他说：“好，那怎能落下我。” “孟遥，你就别喝了。”欧阳彬轻轻按住她的手。 “那你也别喝了。” 许岩风冷眼看着他们，又给自己倒上，语气里不是没有嘲弄，“你们这对朋友真是相互关心。” 欧阳彬笑笑不再坚持，“我们也别争着喝酒了，还是吃饭吧，菜都凉了。” 气氛一度冷下来，孟遥觉得嘴里味同嚼蜡，恨不得这场饭局早点结束。 没吃几口菜，许岩风又端起了酒杯，什么都没说就往肚子里灌。 孟遥看着他，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还说了一堆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的话。从内心里，她很佩服他的执着和勇气，但她真的无能为力。 许岩风打了个嗝，一杯喝下又接着一杯。她终于看不下去了，抢过他手里的杯子，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够了吗？不够再倒上，我来喝。”她望着他，目光凛凛。 许岩风咧开嘴怅然一笑：“你连酒都不让我喝。” “你何必这样？” “你怎么会懂？”他的音调一下子提高起来，“你知道日夜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吗？你知道求而不得的滋味吗？你尝试过想尽任何办法都无法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吗？” 她不知道。 “对不起。” 任你歇斯底里肝肠寸断，对方不过是云淡风轻地一声对不起。 在感情的世界里，谁更在乎，谁就注定离输更近一步。 饭后许岩风要回下榻的酒店，就在S大附近。好在他虽多喝了几杯，但并不显醉，于是三人在出了饭馆就分道扬镳，许岩风独自去酒店，欧阳彬送孟遥回宿舍后就去了新闻中心办公室。 孟遥开了门，宿舍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她瘫坐在椅子上，觉得考试周复习到凌晨一点都没今天这么累。 去洗了个澡，舒服地躺在床上。 这会儿郑琳一人回来了，兴致勃勃地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吧？” “你明知故问。”孟遥无力地说，“他要来你早知道了吧？” 她曾经跟郑琳说起过高中的事情，关于许岩风她只一句带过说曾经是同桌，看来一定是黄恒亮跟她说了很多。 郑琳吐吐舌头，坦然承认，“是阿亮告诉我的。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承认跟欧阳在一起了，原来还有个帅气有才又多金的老同学等着你呀！虽说欧阳也不错，但那位条件也是相当好啊，怪不得你举棋不定。怎么样，今天对比出选谁了吗？” 她赶紧解释，“你别胡说，我跟许岩风没有可能。至于欧阳，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刘一云和罗静，否则我的耳根不得清净了。” 郑琳当然不肯罢休，缠着孟遥说细节。孟遥则反将一军，问起她跟黄恒亮的发展进度，“你可别否认，我都看到了。” 那是昨天的事情，郑琳又逃课了，下课后孟遥回宿舍，正好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看到他们俩拥抱在一起。 郑琳托着腮，若有所思地说，“昨天，他跟我表白了。”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孟遥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女生都是八卦的，更喜欢听好朋友的八卦，“哇，快讲讲，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