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适的人(上)
“我喊我的关你什么事?这么冷的天你把我一身都弄湿了,你试试一身湿的难不难受?” “你现在知道难受了?那你大喊大叫地我就不难受?你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吗?午觉时间知道吗?你吵死了知道吗?” “才12点半啊,我不就喊了几声吗?阿……阿嚏!” 孟遥赶紧跑过去把两人分开,跟郑琳说:“误会误会,他不是昨天那个。”然后一脸抱歉地拿出纸巾给黄恒亮,“对不起啊,这是我室友,你来找我的吗?” 黄恒亮擦擦鼻涕,抹了抹湿了一半的脸和头发,“孟遥,你怎么会有这样野蛮的室友?我不过就是在楼下喊了你几声,她就……就泼水下来!” 孟遥一脸抱歉,“对不起啊,这是个误会!” 郑琳一听他不是昨晚上那个,便有点心虚起来,“谁让你嚷嚷了……” 好不容易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孟遥才听黄恒亮说,他是专门来找她的。由于没有孟遥的手机号,他问了好多人才打听到孟遥的宿舍。 “有什么事吗?”她这么问着,黄恒亮刚要张口说话,她又赶紧说:“你等等,我拿条毛巾给你,否则你这样回去非感冒不可。” “哎我跟你一起!”郑琳说着也跟她一起上楼去,想必是怕留着跟黄恒亮大眼瞪小眼尴尬。 擦着湿了大半的头发和衣服,黄恒亮一脸期待地说:“今天是圣诞节,晚上我们组织了高中校友聚会。人多才热闹,你也参加吧?” “我今晚恐怕有事。”孟遥抱歉地笑笑。许岩风应该还在W市,黄恒亮专程来找她,不外乎是因为他的死党。 “什么事?” “嗯……”孟遥悄悄扯了扯郑琳的袖子,郑琳会意,换上了和颜悦色的面孔说:“我们宿舍有活动呗。人多才热闹,要不你也参加吧?” 黄恒亮望着郑琳,耳根子被冻得通红,说话也因为冷而结巴起来,“不……不用了。你们有……什么活动啊?” “你又不来,问这么多干嘛?”郑琳俏皮地白他一眼。 “看……看电影。”孟遥随口说。 “哦,那看完电影后还是有时间的啊,我们会先去吃饭,然后唱歌,没准会玩通宵,你随时来都可以。”黄恒亮笑着。 最后她还是没有肯定去不去,但在黄恒亮的要求下,留了手机号。 晚上她倒果真去看了电影。她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既然话已经说了,不如就真的去做。 从电影院出来,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却看到屏幕上有一个未接来电。 号码归属地为成都,响铃三声。 寒风迎面吹来,孟遥看着那串陌生的数字,突然觉得手机好像烫手的山芋。她赶紧把手机扔进包里,不再去看。 “遥遥,想去就去呗,干嘛欲迎还拒?”旁边的郑琳一边搓手一边说,“我看今天那家伙应该比昨晚那个靠谱。” “你是说黄恒亮比较靠谱?” “看样子不坏。” “那是,人家被你泼成那样最后都不计较。”孟遥笑道。 “得了吧,他是看在你的面子。如果你真喜欢他的话,就去,别扭扭捏捏。”郑琳坏笑着推着她。 “你想太多啦!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 孟遥终究没有去。既然注定没有结果,何必再给他无谓的希望。好在他并没有找来,倒是黄恒亮风风火火地赶来,给她带了一些四川特产。然后说起自己回去后还是感冒了,昏昏沉沉了好几天。 “对了你那野蛮室友呢?” 孟遥见他兴师问罪的样子,赶紧给死党说好话:“其实那天给你的毛巾是她的,嗯,琳子她挺内疚的。” “是吗?”他好像有点不相信。 孟遥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你不要怪她了吧?” “我哪有怪她……”黄恒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孟遥小时候林淑云曾经带她去算过命,算命先生煞有介事地说她此生将有一朵桃花劫。林淑云一听不是好事,就再没有提过。这也是寒假回家,林淑云旁敲侧击地问起女儿在大学有没有恋爱时无意说出来的。 孟遥从来不信这个,“都21世纪了,妈你怎么还这么迷信啊?” 林淑云说:“我也不想信的。不过遥遥哦,女孩子要矜持,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混。谈恋爱也要慎重,要有分寸,否则惹出乱子就不好了!” 孟遥乖乖地点头:“妈,我知道的啦。我倒是想谈恋爱,但没人跟我谈呀。” 不是没人,是没遇到合适的人。开学之初罗静就问过她想找什么样的,她说各方面都合适的吧。后来郑琳问过她,什么样算是“合适”的。 孟遥想了想说:“嗯,就是各方面都很合得来的人。我喜欢的,他能欣赏,他喜欢的我也能接受。很多事情我不用说出来他也会明白。在我高兴的时候,他会陪我一起笑。我伤心的时候,他也会默默守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两人在一起要很随意,很舒服,有一定的默契。” 孟遥觉得自己在描绘一幅很完美的画,虽然她说的时候很认真,但她也不禁问自己,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脑海里许岩风的样子一闪而过,不不,他怎么算合适呢? “合适”的人是否真的存在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每个人都有憧憬未来另一半的权利,尤其是十九、二十岁对爱情抱有无限向往的白纸一般的年轻人。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她有权利去做这样一个具体而完美的梦。 可她没想到这个梦会那么快成真。 邂逅欧阳彬是在暮春的一个下午,那时候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雨,刚刚天晴。学校的东区小树林向来是各种活动的宣传地点,天一放晴,各个社团就在小树林开始了新学期的招新活动。 “同学,学号还没填。” 孟遥一回头,看到欧阳彬的笑容在小树林的一片绿意中显得干净而恬淡。 “哦,一定要填吗?” “学号将作为会员的代码,最好填一下。”欧阳彬把申请表递过去,双眼直直地望着她。孟遥接过表格,她只记得郑琳的学号跟自己的很接近,但差几位她不确定,便不得不给郑琳打了个电话。 寒假的时候郑琳的继父给她买了个单反,她就如获至宝地玩上手了。这天本来要到小树林报名参加校摄影协会的,一听黄恒亮说东湖的樱花开了,就屁颠屁颠地带着单反拍樱花去了,把报名的事情委托给了孟遥。 自从上次她跟黄恒亮不打不相识后,一到周末黄恒亮就经常到S大来找孟遥玩,每次的理由都一样——“顺便路过”。其实黄恒亮所在的医学院跟S大是一南一北,距离还挺远。刚开始孟遥还纳闷,怀疑是不是许岩风又来了。
后来一次见他又小心翼翼、旁敲侧击地问起“你的室友最近怎么样”的时候,才一切了然。 “你该不会是……”孟遥试探地问。 黄恒亮笑得一脸阳光,又带着从未有过的羞涩:“孟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两个都是她的好朋友,如果他们能走在一起,也未尝不是好事啊。孟遥欣喜地点头:“不过你要告诉我,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我们琳子的?” 黄恒亮微微仰头,回忆中带着甜蜜:“那一天,水突然从天上泼下来,我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她在楼上往下望着我,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冲我得意地笑。那一刻,我感觉仿佛心里有一扇陌生的门突然打开了,五彩斑斓,特别美好……” 孟遥:“……” 后来,在孟遥的帮助下,黄恒亮有了很多机会接触郑琳,两人渐渐熟识了。只要郑琳在,黄恒亮就特别活跃。 郑琳的继父郑校长对这个继女宠得不得了,所以她多少带点大小姐脾气,任性好玩。黄恒亮总能依着她,高兴的时候一起笑,生气的时候充当出气筒。郑琳好像也挺喜欢黄恒亮活泼爽快的个性,爱跟他一起出去玩。两人在一起常常插科打诨,看起来倒有几分欢喜冤家的模样。 至于许岩风,除了上次在理工大意外见到之外,再没有见过。如果说他们之间还有联系,那就是除夕那天晚上,孟遥在漫天的烟火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一个归属地为成都的陌生号码。 她的心猛地跳过,她不知道电话接起来后该说什么。就在她犹豫着要按下接听键的时候,那边挂断了。 这样也好。 郑琳接了电话,匆匆报了自己的学号就挂了,估计是要忙着拍樱花。孟遥趁着那串号码还在脑子里,赶紧写了上去。写好后抬起头,发现欧阳彬一直看着自己。她也大方地直视他的眼睛,回以淡淡的微笑。 “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可以看看我们协会的作品。”欧阳彬指了指他身后,十几张大幅照片夹在两棵树之间人工拉起的绳子上。孟遥欣然走上前去看,她不懂摄影,但这里展出的每一张照片从寓意上来看,都很有意思。 比如有一幅,拍的是在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中屹立着一堵半倒墙,墙上是一扇陈旧的木门,门上贴着一个红艳艳的关羽门神。门神的一个角脱落了,仿佛一个人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这一抹红色在整个以黄、灰为色调的照片中显得诡异而鲜活。在照片的右上角,则是隐隐约约的高楼大厦,充满现代气息。 照片下的标签上写着作者欧阳彬。 孟遥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她第一眼就看上了这幅照片,也记住了拍这幅照片的人。 “一座城市的兴起,是建立在无数的废墟之上,而废墟在成为废墟之前,也曾是一个旧时代繁华的见证。时光的奔流永不停息,或许摄影的意义就是能够在一个方寸之间,记录下时间洪流里即将淹没的形象记忆。”欧阳彬娓娓而谈,“同学如果喜欢,不妨也加入摄影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