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图书馆的鬼故事（上）
孟遥回到家十点半，刚开门就看到舅舅林图强那一脸痞子样的笑容，对她说：“遥遥才回来，都这么晚了。” “舅舅好。”孟遥淡淡地打声招呼。 “我现在连吃口饭的钱都没有了，哪里好？”林图强对孟遥说，眼神却瞟着沙发上一脸严肃的jiejie林淑云。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就那么多了，再多也没有了。”林淑云面无表情。 孟遥这才看到林图强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看来这回母亲并没有给他多少钱。 在她的记忆里，舅舅每次来他们家都是一件事，就是要钱。理由五花八门，但目的永远如一。他是咬定了林淑云心软，定会心疼他这个唯一的亲弟弟。孟遥的外公外婆去世前，林淑云也答应了一定会照顾好他。这倒成为了他上门要钱的铁据。 如果是实在困难那肯定要帮一把，但林图强这几年都不干正经事，放着好好的修车的活不干，说是跟几个朋友投资做生意，实际上是去赌博，后来输得血本无归。接着又借高利贷，被追杀逃到jiejie这里，硬是花了孟家大半以上的积蓄才摆平。这回又来，简直就是吸血鬼。 孟遥白他一眼，无力地劝道：“舅舅别再赌了，多少钱都输得完。” “呸，小孩子别乌鸦嘴。我走了，反正你妈也不想看到我。”砰地一声，林图强关门而去。 孟遥放下书包坐到林淑云旁边，“妈，爸还没回来？” “没，你爸回来了千万别跟他说你舅舅来过。我这回就给了他五百块，这钱也不多，就不让你爸听着烦心了。” “嗯。”孟遥不禁纳闷，林图强开口一向不小，这回区区五百块就打发了，倒有些反常。 林淑云似乎看出来女儿的疑问，说：“我们真的给不了他再多了，他心里也清楚。他再来几次，我们家日子也不用过了。” 高三的紧张日子在继续。教室前方的小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X天”，那个数字一天比一天小，从三位数，到两位数。身为班长的章颖之每拿黑板擦改一次，就意味着离那个日子更近一天，教室里的气氛就越紧张。 薛小雨说，那很像一个人生命的倒计时，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还尚且能艰难地苟延残喘，而那一天之后，到底是升入天堂还是步入地狱？ 孟遥笑笑，“我更喜欢人间。人活着就有无数种选择，高考不过是其中一种。” “可我没有选择，那是我唯一的出路。”薛小雨说。 孟遥看着章颖之气定神闲地拿黑板擦把小黑板上的数字擦掉，写上新的数字，再把粉笔一扔准确无误地投进盒子里。然后她不紧不慢把手伸进附近的水盆里洗手，洗好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擦得干干净净。 孟遥不自觉地想到，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所花的时间，足够薛小雨解完三道难度中等的曲线方程。人跟人真的很不一样，坐在同一间教室里，有人争分对秒，有人若无其事。 章颖之算是班里成绩中上的学生中对高考复习表现得最轻松的一个，她的学习状态并未因高三紧张的大环境而有所变化，平时该玩的还玩。课件经常看到她拿着MP3听音乐还轻轻哼出声，手机里的游戏也永远玩不完。 这天孟遥路过她的座位，正见她一脸认真地在看时尚杂志，还在上面勾勾画画，仿佛这才是正经事。 是的，她用不着像大多数人一样拼命奋斗，因为殷实的家境足够让她一生衣食无忧。高考对她来说，或许并不那么重要。 孟遥刚想开口，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起。章颖之拿出手机，“喂，阿风什么事？哦，这样啊，那我等你吧？行，你早点结束。拜拜。” 章颖之挂了电话，笑意还洋溢在嘴边。她抬头扫一眼孟遥，“什么事？” “今天小雨身体不太舒服，换我去打扫图书馆吧。麻烦你把名单改一下。” 学校每学期都有公共劳动安排，美其名曰素质教育。其实就是分配学生到体育馆、图书馆这样的公共场所去打扫卫生，或者到草地上拔草，充当免费劳动力。每人每学期去打扫一次就算完成任务。 章颖之作为班长自然事无巨细地管，她手头就有这次劳动任务的名单。 “行。你跟她说，下次要补上。”章颖之例行公事地说。虽然章颖之打扮得一副娇小姐模样，但办起事来是雷厉风行，严格要求，毫不含糊。作为女生她自然知道“身体不太舒服”是什么意思，也就没有为难。 孟遥点头，尽管她知道即将毕业的他们估计也难有下次了。 收拾好了书包后，她本想往图书馆去，却在门口被语文老师叫住了。老师说自己临时有事，但模拟考的成绩要按时公布，让孟遥到办公室帮忙把文科班的语文成绩输入到电脑里。孟遥一向深受语文老师喜欢，想想输入一百多人的成绩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便去了。 就在她即将输入完毕的时候，电脑屏幕突然卡主了，然后在十几秒后黑屏。这台电脑孟遥也不是第一次接触，用了七八年的老机子，时不时出问题。郁闷地重启后，又得重来一遍。 她忙完后立马跑去图书馆。图书馆每个月会进行一次大扫除，抽两个班，每班派十几个学生来。孟遥到的时候，图书馆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了，而且已经有了收工的迹象。正在搬着一张大桌子的男生侧过脸来跟她大招呼，“孟遥，这么巧。” “是啊，好久不见。”孟遥朝黄恒亮笑笑。 劳动委员是一个胖胖的男生，也是这次劳动任务的具体负责人，他对孟遥的迟到表示理解，然后叫她到楼上的阅览室帮忙。孟遥走进阅览室，发现扫地的同学都差不多忙完了，她便拿起一块抹布去擦窗台。 挨个窗户一一擦过去，渐渐有点累了，她停下来休息，正好目光落到最近的一排书架上。这一排都是欧洲和美洲的经典名著，孟遥不禁依次看过去，虽然大多都是她看过的，但对小说的天然痴迷仍让她一时沉浸其中。当她的指尖划过重重书脊，碰到《傲慢与偏见》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当她看完其中几章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整个阅览室出奇的安静。穿过一排排书架走到门口，发现原来这里只剩她一个人了。难道打扫结束了？她走到楼梯口朝下看去，也是一片安静。刚想着下楼，正好见有人上来。 其中一个是图书馆新来的年轻管理员。走到二楼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孟遥，高兴地说：“正好还有个人，你们俩就把这间阅览室的吊扇擦一下吧。也怪我没早说，你们忙完了就可以走了。” “好。”许岩风礼貌地点头。管理员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就满意地走了。 孟遥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进阅览室，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上的吊扇，“六个，不算多。” 阅览室的天花板比较高，虽然管理员提供了带有加长手柄的扫把，但要擦到吊扇，恐怕还得搬张桌子，再往桌子上加把椅子踩上去才行。 “你愣着干嘛？过来抬桌子。”许岩风说。 “哦。”孟遥应声过去。 “我上去，你在底下帮我扶稳了。”许岩风利落地爬上桌子，又踩到椅子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正眼看她。 孟遥配合他双手扶着椅子，眼前正好是他满是腿毛的小腿。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一个男生的腿，说实话那腿毛浓密得超乎她的想象，肌rou看上去很扎实，踢足球的男生恐怕都有一双扎实的腿。 自从那次他骨折了后，就没有在学校足球场上奔跑的人群中见过他，偶尔几次，也是看到他跟几个队友在边上聊天。 黄恒亮的话犹在耳边：“其实那次摔倒阿风完全可以避免，只是他用力过猛了，在场上像疯了一样。我想他心里可能堵着一口气吧。不过孟遥这不怪你。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他真的很在乎你。” 孟遥还看到他小腿上有一块瘀伤还隐隐可见，不用猜都知道那是她的“杰作”。 一瞬间她很想问他还疼不疼，但那句话如同鱼刺始终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喂，擦好了，你发什么呆？”许岩风俯视她说。孟遥回过神来，“哦。” 虽说图书馆每月大扫除一次，但这吊扇估计从去年冬天起就没擦过了，因为刚才孟遥在下面感到一层层灰掉下来。她用手轻轻拂去头上的灰。 擦第二扇的时候，许岩风没有直接踩上椅子，而是在一堆旧报纸里抽出一张，飞快地叠了一顶帽子，然后一声不吭地扣在孟遥头上。 “谢谢。”孟遥识趣地说。 他依旧不正脸看她，淡淡地说：“继续吧。” 两人就这样配合着，一直擦到了第六个吊扇。这个吊扇位于阅览室的最里面，此时已是傍晚，光线渐渐变暗。孟遥微微扭头看窗外，那顶报纸做的帽子的一边就往下滑，正好挡住她的半边眼睛。她伸手把帽子挪到后面，正抬头想问他要不要开灯，就感觉眼睛里突然一阵刺痛。 “啊！” 她赶紧闭上眼睛，用手指在眼皮上轻轻揉，里面进了灰，如针扎般难受之极。许岩风被她这一叫也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