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忧虑
乔晓静看到那王主任刚刚有所舒展的表情又变得紧绷了,双眉紧锁,唯恐失去化解僵局的时机,遂笑着说道:“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实话实说,我俩确实不是农村妇女,也不是外地来走亲访友的,跟你们一样,也是抗日分子。” “来人!”那王主任突然喊叫了一声,目光却死死盯着乔晓静,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士兵握枪跑了进来,不偏不倚站在了乔晓静和阿紫身后。 阿紫顿觉形势不妙,攥紧了拳头,似乎想要对付身后之人,乔晓静一把抓住了阿紫的手腕,使劲捏了两下,倔强的阿紫这才慢慢松开了双拳,乔晓静也松开了阿紫的手腕。 “站在那儿干什么?”那王主任似乎有意试探乔晓静和阿紫,见乔晓静异常冷静,并未有做贼心虚的神色,遂改变了态度,伸长脖子,歪着脑袋,通过乔晓静和阿紫瞅着那个小兵,有些气恼地说道,“跟个木桩子似的,还不赶紧给这两位客人倒水?!” 听到这番话,乔晓静的神色并无太大变化,依然淡淡的笑着,可阿紫就不同了,她深深舒了一口气,并抿着嘴,一副有惊无险的复杂神情。 “这孩子,”那小士兵给乔晓静和阿紫倒上水,转身出了屋子,这王主任摇头说道,“一点眼色都没有,不拨不动,真是愁人!二位请坐吧,咱们坐下说话。” 那王主任手指向了一边的凳子,乔晓静和阿紫点了一下头,坐了下来。 “请问,”那王主任对乔晓静和阿紫说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二位呢?” “她是阿紫,”乔晓静说道,“她可是一个比男子还要厉害的女孩子,杀鬼子从来没有含糊过。我,您就叫我晓静吧。” “你俩别多心,”那王主任说道,“原本战争应该是男人们的事情,它的残酷性有时候就连男人也不一定能够承受的来,可,你们是女人,不但是身处战争之中的女人,而且还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着实令人佩服!我不奉行大男子主义,对女人也没有偏见。” “这个我理解,”乔晓静说道,“鬼子到来,jianyin掳掠,无恶不作,我们都憎恨鬼子在我们的土地上胡作非为,罪恶累累,也想为抗日事业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而已。也许正因为你们是男人,看事情自然也是站在男人的角度和立场上,认为我们是弱者,是应该躲在屋子里受保护的一群人,而我们女人却不完全赞同这种观点,我们认为我们也是能够拿起枪与鬼子拼杀的人,我们多杀一个鬼子,你们男人所面对的鬼子可能就会减少一个,抗日战争结束的进程就可能会加快一步。” 那王主任面对乔晓静的慷慨陈词,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由衷地鼓起了掌来。 “说的好啊!”那王主任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背着手在乔晓静和阿紫身边边转悠边说道,“你的这番话让人心潮澎湃,不得不佩服你的胆识和口才。对我们来说,任何抗日分子都欢迎,不论男女。只是现实残酷,形势复杂,容不得半点差池,既然你们声称自己是抗日分子、革命战士,情感上我是接受和欢迎的,但原则上你们得拿出证据才行。” “这……”阿紫大吃一惊,看着乔晓静,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俩从县城而来,”乔晓静示意阿紫稍安勿躁,无奈地说道,“相信您是知道的,出入县城都得接受鬼子和汉jian的盘查,别说年轻人了,就是老太婆他们也不会放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什么也没有带在身边,说实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那王主任端起水缸子,放在嘴边却没有喝水,来回踱步,默然无语。 乔晓静和阿紫时而看看此人,时而又相互对视一下,谁也不知这王主任心中又在想些什么,屋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压抑…… 赛西施豆腐坊,老妇人虽然对乔晓静和阿紫迟迟不归赶到担心,但为了稳住其他人的心,特别是乔双喜等来此时间不算太长的年轻后生们的心,她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每天该卖豆腐卖豆腐,该泡豆子泡豆子,该磨豆子磨豆子……一切按部就班,照旧而为。 乔双喜他们自从听了翠玉的道理,便也不再冲动和蛮干,都呆在后院之中,有人在练习射击,有人在擦枪,有人比划大刀,还有人在收拾屋子,总之,一派忙碌的景象。 乔双喜从井边打了一桶水,洗了洗脸,然后便坐在了门槛上,一只手握着一把长枪,另一只手则捏着一块布子,虽然手搭在枪身上是要擦枪,却迟迟不见他动弹一下。只见他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甚至有些木讷,很显然他心中有事,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 坐在一边的烟袋子,在鞋底子上磕旱烟锅子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发呆的乔双喜,遂叫道,“双喜,双喜,哎,双喜……” “嗯。”那烟袋子唤双喜好多次,双喜这才如梦初醒,有气无力地看了烟袋子一眼。 “双喜,你这是怎么啦?”那烟袋子关切地看着乔双喜。 “没事。”乔双喜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提着枪回到了屋内,转眼之间便又走了出来,什么也没带,什么也没说,钻过了墙洞,朝前院而去了。 “大娘,”到了前院,乔双喜在老妇人的豆腐摊边走来走去,似乎有话要说,但却有所迟疑,并未说出口,那老妇人看着他笑了笑,也没有吭声,无奈之下,他终于开口了,“您知不知乔组长她们去了哪里,这都两天了,怎么还不见她们的影子啊?” “怎么啦?”那老妇人并未回答乔双喜的问题。 “也没什么,”乔双喜腼腆地笑了笑,低声说道,“只是,只是已有两天没有见到她们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她们会不会遇到麻烦或危险,毕竟外面不太平。” “放心吧!”那老妇人说道,“晓静她们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比当下大的麻烦和危险都没难住她们,现在这点小麻烦又怎么可能难不住她们呢?你啊,还是要将心思放在该cao心的事情上,好好将你们马上要干的事情谋划好,这便是对乔晓静最大的帮助。” 也许,老妇人的这番话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为了不让乔双喜因为担心而生出什么枝节来,她也只能这么说了,尽管她根本不知道乔晓静她们遭遇了什么。 “好,我知道了。”乔双喜耷拉着脑袋,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还有事吗?”那老妇人将豆腐上的布子压好,站在巷子里向街上望着,一方面是想看看乔晓静她们是否回来,另一方面是看看有没有人进来买豆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转过身来,竟然发现那乔双喜仍然站在一边发呆,根本就没有回到后院去。 “您说,晓静她们今天能回来吗?”乔双喜看了那老妇人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像是在跟老妇人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好像很在乎晓静。” “我们在一起,谁不在我也会担心的。” “是吗?”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她是我的老乡,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可能关系更近一些。” “过去你们两人的关系好吗?” “挺好的!”乔双喜说到此处的时候笑了,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看到老妇人盯着他看,舔了舔嘴唇,难为情地说道,“曾经差点变成了一家人,只是……算啦,还是不说这些了。我想说的是,我的确很在乎她,若是您知道她的去向,请告诉我,我要去找她。” “这……”老妇人没想到双喜与晓静有过这层关系,瞬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此时,呆在城外的大个儿正孤单地斜靠在林子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百无聊赖地仰望着幽远的天空,饥肠辘辘却不知道该拿什么东西充饥。 时不时有从四面八方赶来进城的百姓从他身边走过,大个儿却懒得理睬他们,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跟人搭讪原本,他想到了一个看起来多少还是有点意义的事情,并想通过这件事打发掉令他煎熬的空闲时光那就是提醒那些想要进城的百姓,特别是跟他年龄相差不大的百姓,城中鬼子和汉jian正在抓八路,已经有很多无辜之人被抓了,若没有什么必须要进城才能办的事情,那最好暂时不要进县去,免受皮rou之苦、精神摧残;另外他还可以顺带着打听一下秋粮长势情况,什么时候成熟,什么时候下镰等等,还有就是鬼子近期有没有在他们村落附近转悠过,若是有,多长时间转悠一次,等等,等等。 只是现在,太阳强劲有力地照射着大地,万物似乎都要被烤焦了,对于差不多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的大个儿来说,又饥又渴,肚子饿倒还能忍一忍,可这口渴令他有种眩晕的感觉,此时,他已经不想再动弹了,更别说张口说话,只想躲在阴凉地里去。 就在大个儿躺在石头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突然被轰隆隆的声音吵醒了,他吃力地睁开双眼,舔了舔已经结了干痂的嘴唇,双手强撑着身体,朝声音处看去,发现有三四辆大卡车左右颠簸着,正朝县城方向而来。 每辆车的车头上都插着一面膏药旗子,不停地摇晃着。 待卡车走过的时候,大个儿坐起了身子,他发现这几辆卡车似乎都是空的,每辆车的驾驶室内除过一名鬼子司机,旁边还坐着一个鬼子,每辆车的车厢里站着两个肩挂长枪的鬼子,枪头上的刺刀在阳光照射下泛着令人悚然的寒光。 卡车走过,掀起了滚滚沙尘。 这些畜生,怎么不死在半道呢?若是撞死在半道,也算苍天有眼,起码老百姓的秋粮不会遭殃了……大个儿看着卡车相继进了县城,在心里不停地谩骂着,突然,他心想,这已经很清楚了,这些空卡车前来,肯定与抢粮有关,得想办法让乔组长他们知道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