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锦溪一叶
天生万物，造化多端，从来莫测神奇。 上古传言，天地混沌未分之时，有“道”蕴其中，是谓天地源。由源生根，始有精灵，成就诸神。诸神觉醒，始破混沌，天地分。天地初分，精灵散落世间，始生万物…… 而那最为玄奇的天地源与根，则自成一界，分蕴天途，成诸多造化不朽，为诸神共觊。缘于此故，才有后来的相分，妖怪仙佛，各成其道，为后世诸多神话传奇。 其中，始源九诀正是诸多造化中最为玄奇，传言乃“道”之所凝，为天地之祖法，若得齐修，可为天地生父，万物生母，一言法随，天地敬之，且畏。 上古之末，有异灵成魔，从十绝之地出，九诀齐修，威镇苍穹，无匹，以致苍生罹难，黎民倒悬，齐力，亦不能敌，一度成天地浩劫，席卷八荒六域。 其时有希女出，感于万物之灵，而悟天源之精，成“道”之幻影，是为《镜花水月》，与九诀相生，虽不能逆，却是万象更新，如影随形，勉强分庭抗礼。 一场浩劫，由此消于无形。 缘于此故，世间方有一直流传：“九诀天忌，万古不聚。十绝不困，涂炭生灵。”世间能敌九诀者，唯有“道”影——《镜花水月》。 这，当然是个传说。 但却无法否认的，却是九诀，确然存在，而且，每一卷都博大精深，玄妙无匹，至强，至极。 而不输九诀的《镜花水月》，更是为瑶池经久传承，奉作圣典。 只是…… 神色柔和近前，有些好笑捏了捏突然就面色微红、低了低头的杨洛神脸蛋，谈不上自负却最有养虎心得的秦楼确是忍俊不禁，有趣笑道：“脸上带个面具，累不累？” 不愧瑶池水镜，触手柔滑，清凉如水，手感不输清颜的细腻，沁人心脾。 知道有太多令人怀疑的杨洛神却愣了一瞬，呆呆凝注着秦楼，螓首微仰，忽然，调皮眨了眨眼，轻笑道：“还好啊。至少，不用再去掩饰，不是么？” 秦楼哑然，不觉有趣，好笑打量了眼杨洛神，这实在不好说是福缘深厚还是命途多舛的女子，不自禁点了点头。 只将收回右手，杨洛神美目一眨，却是定定凝注着秦楼，轻声道：“如果我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见你，你信么？” 秦楼眉头微皱，不觉目光一凝，同样凝注着杨洛神，片刻，轻叹口气，无奈摇了摇头道：“那可真是不幸，可惜，天生的光芒万丈，注定要有人死不瞑目，我也很无奈啊。请相信，我也不想出现在你面前的，毕竟，这世上，没有人喜欢麻烦，尤其、还是自找。当然，你要是觉着碍眼，我是很乐意实现你的心愿，毕竟，善良如我，从来都是乐见他人心想事成的。尤其对你，如何？” 杨洛神忍俊不禁，却没好气白了眼秦楼，撇了撇嘴，恨恨瞪着秦楼道：“可是，我的心愿却不只一个，还有很多，那怎么办？” 秦楼眨了眨眼，顿时无语，没好气白了眼这顺杆往上爬的娘们儿，给逗乐了，走到桌边，好笑摇了摇头道：“那可真是可惜，看这天色，好像要入夜了。当然，有志者，事竟成，心怀希望总是好事，指不定白天的梦晚上还可以接着做呢，至少，帮你找个安心入梦的地方，我还是可以替你实现的。” 视若无睹杨洛神毫无杀伤力的白眼，秦楼左手摩挲着桌上白宣“墨宝”，嘿嘿一笑，神色莫名探手入怀，摸出一枚镂刻“亲搂鉴珍”四个“寓意深远”骨文字的“凤旋凰”玉印，嘴角一勾，碧火缭绕中，印在宣纸上方，最中央，比枫叶还红的妖异，醒目刺眼。 在杨洛神有些疑惑更觉怪异的目睹中，似完成一件无比自豪壮举的秦楼这才满意点了点头，“jian”笑着收印入怀，将干了墨迹的宣纸卷成细筒，藏入密封的文碧竹，走到亭边。 只将接过昂霞递过来的名箫——大圣遗音，不想先一声凤鸣，洞彻九天，便是一直慵懒似睡不醒的紫韵邪虎，也一声低吼，蓦然，虎目微睁，瞪着亭外东南，凶芒毕露。 “锦溪叶秋痕，问紫虎红袍求死。” 秦楼眉头一挑，顿时侧目转头，便见一袭白衣凌风踏雪，飞仙似，轻掠上山，将近中途，却被黑袍义纵拦在当空，但见其人儒雅清绝，玉树之风，尤其手中一柄寒剑，剑刃剑柄交界处，浑然天成雨星痕，九品天途，梦痕剑仙？ 饶是见多了光怪陆离的秦楼，也不禁凤眸微眯，面上瞬时几分怪异。 下了个雪的，龙池九月，尽多妖孽，这离离乱世，求生求活见的多了，跑上门来求死？还真是梦游日了狗的难得，头回见呐。何况，还是位九品天途，武评榜上都有名的高手。 这嫌命长的，是求谁死？ 一声冷哼，秦楼目光陡寒，瞪着武评榜上第七、传言梦里可斩“三生”的梦痕剑仙——叶秋痕，没好气道：“求谁死？” 不想正当中年、春秋鼎盛，一身剑仙风采却不见风流尽沧桑的叶秋痕抬头，目光越过黑袍义纵，神色温和望着秦楼，淡淡道：“求叶家满门死，求叶秋痕死。” 声音平和，端是高手看淡生死的气魄，毫无波澜起伏，却也真他娘地狱不收恶鬼的惊悚，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不说黑袍义纵面现诧异，秦楼都愣了一瞬，神色怪异瞪着叶秋痕半晌，犹感莫名其妙道：“你确定不是梦游？还没睡醒？” 月照之下，龙池锦都，名流东南，书香满路，有座锦溪古城，曾为“萧墓”。 锦溪有一叶，世代盛文风，一门三学士，四代七尚书，唯独一剑叶秋痕，据传梦里斩三生。 不想一梦十四年，莫非给梦魇了不成？ 原该执掌锦溪一叶、生来为叶家嫡长孙的叶秋痕莞尔一笑，轻羽落地，神色平和望着秦楼，脾气当真好的一塌糊涂，笑着摇了摇头道：“正是因为梦醒，所以才请紫虎红袍解困。叶秋痕以梅山天堂，只愿紫虎红袍能善待一对母女。” 方今天下，王朝争霸，毋庸置疑，是皇权为尊，政施天下，却始终有一道绕不过的坎，令皇权恶心，寒门苦大，便是大周王朝传下来的分封制与九品中正制，豢养出的世家门阀。 可以说，正是这些世家门阀的崛起，野心膨胀，才有了大周末期皇权也无可奈何的自立割据，想想庙堂之上，士大夫尽出门阀，朝政尽为私谋，略微的不如意一拍两散，分崩离析也就不足为怪了。 所以，从大周王朝四分五裂、为化外蛮族破了中都的那一夜起，近五百年春秋乱战至如今的七国鼎立，与其说是皇权天下，与世家门阀共天下的说法似乎更贴切一些。 不然，乱世春秋王朝变法不胜枚举，又何独秦莹玉一句“出身不论，唯才是举”，就引出一场浩浩荡荡的七国合纵，联军北伐，令紫阳王朝成众矢之的，内部都不消停，差点亡国？ 无他，就因天杀的秦莹玉忒他娘“心思歹毒”，不止放血，而是赶尽杀绝，是要掘了天下所有世家门阀的根啊。不然看一看那场元朔北奔，血流成河都挡不住的疯狂，一路北奔一路血啊。如此“祸害”，若不早除，还不得流毒无穷？不死不休是当然呐。 大浪淘沙，与王朝更迭一般的世家起伏，却仍能屹立如今稳定中游的锦溪叶家，若说没有几分自己的底蕴暗手，就真是活该盛名天下。不说历来“将相评”的榜上有名、少有缺席，就说当下，也不只眼前这位梦痕剑仙一剑斩江绕城过的风采，鸿都学宫七十二把小宗师的交椅，照样没少了姓叶的一把。 遑论就在锦溪梅山的天心台，还有一个问道天心的老不死，成名枯坐据说已六十载，也不知是不是要成精。手中一枚天堂令，更是活血盛寒梅。 “天堂有路，地狱不空，梅林千雪，一枝独秀”，锦溪叶家的天堂，文武相济，可是一支丝毫不弱陇南青庭、就是秦楼也不免心动的力量。 若非如此，真当“锦溪有一叶，一叶遮锦溪”，就那般说来轻巧？ 只是…… 秦楼眉头微皱，却是饶有兴趣打量着叶秋痕，不可置否撇了撇嘴，轻笑道：“你的诚意似乎挺足。只是，无缘无故，我为何要应你所请？给个理由先。要知道，灭人满门可是个危险活，尤其像你叶家这种世代门阀，树大多枝，盘根错节，决然难免“赵氏孤儿”的后患，想想都是头疼；何况，还要善后。要知道，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过几天，可就是中秋了，难得赏月啊。” 心如明镜的叶秋痕哑然失笑，神色莫名看了眼秦楼心口，望着秦楼，点了点头，轻叹口气道：“的确难得。听说，两年前殿下为神殇弓一箭穿心，看这样子，殿下的‘心’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如果不错，殿下应该已经收到三皇子七夜去往紫府的消息，如果殿下有意，可往梅山一行，有位曾去过云梦泽、最近又想请殿下入瓮的暗阁阁主，已在梅山，同样等着中秋赏月。” 秦楼目光一闪，顿时神色几分怪异，给气乐了，疑惑瞪着叶秋痕，这位原该是叶家璀璨明珠的梦痕剑仙，颇有些纳闷道：“能不能问一句，叶家满门为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