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

    卓飞做了个梦，在梦里，他看见了小时候生活的那座山，那座破旧的道观，道观山门外那颗快要枯萎的大树。须发皆白的爷爷正坐在树下笑吟吟的看着他练功，那条叫旺福的小黄狗，围着他的脚不停的撒欢儿。

    荒草蔓生的山坡上，一冢孤坟，枯叶盘旋，爷爷长眠于地下，旺福蹲坐在旁边不住的长嚎。他背着行囊，一步一回头，那荒凉的山，那破败的院落，那枯萎的大树，在他身后，越来越远。五彩的霓虹，繁华的都市，像是飘渺在云端的海市蜃楼，无法触摸。靓丽的美女，帅气的型男，傻站在路边的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不知所措，飞驰的轿车让他害怕。

    穿上军装的他站在镜子面前帅气的敬礼，是为自己，也是为了长眠在山里的爷爷。他退伍了，因为喜欢上了他们特警大队的队医而招来情敌的陷害，陷害他出任务的时候藏匿毒贩的毒资，这么可笑的谎言居然有人信，所以他被迫退伍。

    他背着行囊回到了山里，可那院落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度假村，爷爷的坟也不见了踪影，呼啸山林的旺福更是成了摆在度假村大堂里的一座标本。他怒了，趁夜闯进度假村打断了老板的四肢，然后一把火烧了度假村。

    浪迹天涯成为杀手的他被特警包围，指挥任务的正是当初的情敌，无意伤害无辜之人的他本打算投降，可安置在天台上的狙击手还是开了枪，而且不只一枪。前尘往事，犹如电影一般，一幕幕镜头，一个个片段，在卓飞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快。“啊！”猛地从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的卓飞只觉得心脏飞速的跳动，似乎想要挣脱束缚，从胸膛里跳出来，浑身冷汗涔涔，口干舌燥。

    “啪”的一下，一只满是老茧的手在卓飞的后脑狠狠拍了一记，一个低沉的似乎极力压抑着的声调沙哑着骂道，“你小点声，鬼叫什么，想把大伙都害死啊。”这一下把卓飞打的头昏脑涨，茫然转过头。黑黝黝的小树林里，五六个人正齐齐低伏在草丛中，有男有女，但年纪都不大。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去，身后那个横眉立目的汉子正狠狠的盯着自己，刚刚那一巴掌很显然就是他打的。

    可是，这是哪里？树丛中散发着潮湿与腐烂的味道，一切都透着苍茫与古朴的意味，细嗅之下竟然可以嗅到鲜血的气息，莫名的寒意涌上卓飞心头，仿佛一头择人儿噬的野兽环绕周围。这些人又是谁？明明前一刻自己还身处特警重围之中，自己已经身中数弹，怎么眨眼之间到了此地，什么情况？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一时搞不清状况的卓飞有点发懵。

    见卓飞此刻一副呆傻的摸样，旁边趴伏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似乎怪那汉子下手重了，埋怨道，“赵队长，你下手就不能轻点？这孩子瘦瘦巴巴的，这要是打出个好歹咋办？”

    那汉子没有反驳，只是有些不满的低声嘀咕，“谁让他鬼叫的？那么大声，万一把小鬼子招来，麻烦可就大了，既然上级要我沿路护送你们，我就要对你们这些人的安全负责，再说这小子他也不是你们的人啊。”

    什么玩意？还里面还有日本人的事情？听了两人的低语，卓飞只觉得头皮发麻，天啊，这到底怎么回事？莫非自己是被人蛇贩子给绑了，想偷渡去国外？卓飞正张嘴刚想问个清楚，身后那汉子却突然伸手，把卓飞的脑袋按在草丛里，同时低声道，“小鬼子过来了，都不要出声。”大家一起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远处树林外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几束手电筒的光芒四处乱照，过了一会，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又重归安静。那汉子这才松开按着卓飞的手，站起身缓缓说道，“行了，这一班巡逻的过去了，下一班要十分钟以后，大家动作快点，抓紧时间跟着我翻过铁路去，过去那边就安全了。”

    趴伏在小树林里的几个人都大包小包的跟在那汉子身后，悉悉索索的出了树林。那个妇女回头见卓飞还呆呆的趴在原地，便伸手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小声催促道，“还不赶紧的跟着走，一会日本人的巡逻队绕过来可要来不及了。”

    卓飞不明就里的迷迷糊糊的被她扯着跑了几步，小声的问道，“这是干什么呀？”

    妇女头也不回的呵斥道，“你是睡傻了吧？日本兵占了北平城，我们是要去根据地的，到了根据地咱们就算真的安全了。”卓飞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整个人彻底傻眼，北平城、根据地、鬼子，卓飞当过兵，虽说文化知识不怎么样，可他也算知道中国历史的大致走向，北平城、根据地和鬼子这样的字眼只属于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那就是全民抗战的年月里。

    紧走几步贴近那女人，卓飞仔细看去，这是因为出门之前没有看黄历的缘故吗？拉着卓飞的女人穿着赫然是旧中国三十年代颇为流行的样式，即使卓飞是出身大山的苦孩子，他也能认得出。习惯性的去摸自己的鬓角，卓飞更是吓了一大跳，好嘛，什么时候自己的平头发型会变的这么长了，好像是旧中国流行过很长时间的分头。

    还不等卓飞彻底回过神，便已经被那女人扯着钻过一道铁丝网来到了高出地面的铁轨边，“快，抓紧时间过铁路，过了铁路向南走不多远就是一条小河，过了河，咱们就安全了，支队安排了人在河那边接应咱们。”带头的那汉子还没过铁路，只是半蹲着左右张望四周的动静，磕磕绊绊的卓飞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那女人给拖拽着翻过了铁轨。

    “别看了，快点离开这里，说不上什么时候日本人又会摸回来。”卓飞只是下意识的回头向来路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最后翻过铁路的汉子经过卓飞身边的时候不由楞哼一声，忙不迭的一个劲催促着卓飞他们加快速度。前一刻还处于特警的包围圈之中，下一刻却忽然来到了抗战年月，如此诡异的情景，让卓飞联想到一个曾经比较流行的词汇：穿越！

    卓飞不是个好学的人，当兵入伍之后，他全部的时间都花费在了训练场上，即使后来离开军队进入公安系统的特警队之后，他也没多少时间花费在读书学习上，不过时下流行的网络小说，卓飞也是看过几本的。按照网络小说的套路，一般情况下，穿越会有两种表现方式。其一，时光倒流，回到某一个曾经经历过的时间节点。其二，借尸还魂，灵魂附体在别人身上。

    前世自己绝对没见过这几个人，也没有在这个小树林呆过，这令卓飞有些疑惑，自己莫非属于后者？还没等卓飞彻底回过神来，已经被那妇女扯着钻过又一道铁丝网，来到一条小河边。现在是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已经到了小河边，卓飞也没办法借助河水充当镜子，来判断自己的推论是否正确。

    卓飞只是机械的跟着身前这个女人趟水过河，然后跟着大家蹲伏在河边的草丛中躲避可能出现的敌人，实际上，卓飞的心早就已经乱了。即便卓飞前生当过兵当过特警当过杀手，可在这个战火飘摇的年月里，卓飞孤身一个人想要活下来都是非常艰难的事情，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卓飞正犹豫之间，猛地有几道光柱从远处投射过来，杂乱的声音随即响起。“别跑，再跑就开枪啦！”叫喊声中赫然混杂着几声枪响，卓飞下意识的便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再抬头向前张望，借助那些划过草丛的光柱，卓飞看到几个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士兵正追赶两个从草丛中蹦跳起来的身影。

    划破夜色的枪焰是如此的醒目，以至于令卓飞无法视而不见，清脆的枪声是如此的熟悉，令卓飞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只是他现在手无寸铁，就只能躲藏在草丛中张望着眼前发生的状况。“快走，他们朝这边来了。”追击者和被追击的人原本离着卓飞他们就不远，一追一逃的只是眨眼间，离着卓飞他们就更近了，躲藏在草丛中的人慌了，尤其一直趴伏在卓飞身边的那个女人更是惊叫一声，起身向身后的小河奔去。

    女人惊叫一声，向河边奔去。护送他们的汉子和几个手下见状无不大惊，如果是按照军中规矩，这根本就是临阵脱逃的罪名，是要被枪毙的。卓飞此刻也绝望了，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跟在那几个人后面，再次下了水向对岸奔去。被携带武器的敌人抓住，那下场一定好不了，尤其他们这些人当中还有好几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