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豪华气派的五星级宾馆，为了庆祝这次记者招待会的成功举办，庆祝龙腾集团在商界口碑及地位上又更上一层楼，同时更有力度地拓宽商业合作对象，并感谢这些年来一直与贵公司保持友好合作的多家企业，以及感谢这些年来对贵公司有着突出贡献的骨干及元老，原定于记者招待会后，于五星级宾馆举办盛宴，此时正如期举行。 富丽堂皇的大厅，灯光璀璨，曲音悠长，宾客满座，热闹非凡。作为龙腾集团的CEO，这次宴会的主办方郑华，颇具企业家的绅士与风度，在宴会之伊始，便精彩致词，真诚感谢在场每一位朋友的赏脸与厚爱。而后携妻，夫妻同心，两人相伴左右，微笑着，一手端着高脚杯，一手握着一瓶刚开启的张裕干红葡萄酒，从前至后，谦逊地向每一桌的人敬酒。 在商场爬滚打拼多年，酒量是有所历练提升，但一桌桌敬过去，还是有些抵御不了，好在郑华善于迂回战术，敬酒礼毕，郑华便借故“酒醉”暂时离开了。 而淑雯因为替郑华挡了几杯酒，一脸通红，也借“酒力不盛”，退离了现场。 现场，服务员身姿优雅的继续送上一道道赏心悦目的菜肴，服务生动作优雅而专业地开酒，倒酒，这的确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大家吃得心满意足，聊得投机愉快，喝得畅快淋漓……自然没有人注意主角已趁机离开了现场。 酒店一楼的后门，微暗的光线中，郑华与淑雯几乎同一时间抵达，许是走得太疾，加之酒精的作用，淑雯骤然停下脚步的那一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好在郑华反应及时，向前一步，伸手拦腰扶住了她。 “呕……”淑雯一声干呕，只觉胃中的酒翻腾倒海，像是要喷涌而出，甚是难受。 郑华眼中的光芒骤然隐去，眉宇间的心疼之意赫然分明，他一手紧紧地扶着她，一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好些了吗？能撑住么？” 淑雯点头，定定地望着他，眼角湿润：“谢谢你！” 郑华哽咽，谢他什么？谢他让她为他挡了几杯酒？谢他在颓败消沉之际，听取了她忠恳的建议？谢他强忍心中的巨痛如她所愿顺利地完成了他筹备已久的记者招待会？谢他没有感情用事在关健时刻让他多年的奋斗终成泡影？ 郑华将淑雯一把搂进怀里，其实，最该说谢谢的是他。 但只是一分钟，郑华便松开了拥抱的双手，他拉着她向门外走去：“快走吧！” “宴会还没结束，我们两人便双双提前退场，这样不好吧？尤其是你……” “没事，沉埃落定，你放心好了。再者，一切事宜我已安排妥当。”顿了顿，郑华又道：“眼瞅着就要开学，本来答应了婷婷的，现在我们食言，没有离婚，想必这事对她的打击不小……这事都怪我，那天在民政局……” “别这么说，这事不怨你。”淑雯没往下说，事出突然，如果晓玉没出现，估计这会他们早离婚了。她相信他的诚意，至始至终。 “哎！”郑华长叹一声：“我既对不起晓芬，也对不起你，我……”郑华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突然叉开题：“我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小李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今生，他已经负了一人，再无机会弥补，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不能再辜负她了。 淑雯望着郑华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到那日在民政局他疯了一般踉跄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甚怅然…… 地下停车场，司机小李似在回避什么，站在一个距离车位足有二十米远的角落接电话，电话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他神色有些凝重，远远见董事长与夫人朝这边走过来，压低声音道：“范兄，对不住了！”便疾疾挂了电话。 路上，淑雯拨通了李婶的电话，可是答案却令人担忧。 李婶告诉淑雯，自己接到她的电话后，便及时赶至“永隆国际”小区，可是小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期间，并没有返回过。 淑雯叹息，上午十点左右，也就是说她知道了丈夫的下落，为确保记者会议的顺利举办刚离开，后脚女儿也跟着离开了。 想到今天上午女儿告诉自己，有了父亲的下落，只是不知为何，那张写有联系电话的纸条居然又不翼而飞。想来女儿定是寻纸条去了，说不定这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但转念一想，找一张纸条，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此想着，淑雯于是又拔了幽寒的电话，但电话另一端始终没人接。 “小李，昨天你跟了小姐一天，她是怎么受伤的？期间，发生过什么，她又遇到过什么人？还有那张纸条是在哪丢的？按理说，这张纸条她视若珍宝，不应该大意的。”淑雯觉得不安，如果纸条找不到，无法查明真相，那么女儿便会认为当初背叛家庭的人是她，不仁不义的也是她，那么她就百口莫辩了。恐怕她与女儿的隔阂就更深了。 坐在一旁的郑华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受伤，为什么受伤？婷婷怎么啦？还有纸条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因为过于担心，郑华的语速较淑雯而言明显快了一些，话语中似带着几分责问。 小李司机正开着车，本一心不可二用，但难免有些分心。就在刚才小范居然打来电话，再三确认那张“窃取”的纸条是否当真要处理掉？“案发”过后，为掩人耳目，小范与小李并未交接。小范提及这张纸条上的电话号码定很重要，否则失窃者不会如此紧张。小范将失窃者重返舒居阁，并将其母当成嫌疑人，差点报案的事说了一遍。此时小李正有些迷茫，谁料这会夫人与老爷又问起，他一时没注意听清，自然答不上来。 “小李”郑华又唤了一声，声音不算大但绝对能听到。 “嗯……董事长怎么啦？”小李有些迷惘。 “小姐怎么受的伤？还有夫人说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这个说来话长。”小李顿了顿，他需要时间理理混沌的思绪。 郑华只以为小李开着车，不好分心，故回应上慢了一点也人之常情。正思虑间，便听小李缓缓道来：“前天下午，送少爷到机场后，我返回民政局，便见小姐一脸伤痕。具体是怎么受伤的我也不知，后来，带她去处理伤口的时候，在门诊出口，碰到一对母子，缠着小姐，说了好些话，我见那小孩有些病常，一方面担心小姐，另一方面又想着让小姐尽快离开，故没注意他们间的对话，末了，那小孩留了一张纸条，是联系方式，想必小姐没放心上，故把纸条弄丢了。”小李故意隐去了事情的真相，改天他让小范将纸条彻底毁灭，就死无对证了，只要夫人与董事长圆圆满满，就什么都值了。何况，董事长对小姐也不错，何必再冒出一个“亲爹”来呢？ “谁的联系方式？”郑华不解，转过头去看妻子淑雯。 淑雯眉眼微皱，似在思量，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小李的话有些囫囵吞枣，义盖弥章的感觉。但反复推敲，又似毫无破绽，然道自己紧张过了头？至于郑华的问题她没有回答，不知是无心回答还是根本没听到。 车子行至“永隆国际”小区门口，郑华便让小李司机先回去了。 “你怎么就让他回去了呢？我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婷婷还没找到了。”淑雯有些埋怨起郑华来。 “刚才在停车场，我见他神色似有不对，所以让他先回去了。”郑华道。 “噢！你也查觉了不对，我总觉得他今天有些怪异。” 淑雯顿了顿，：“按理说，你的人，我不该怀疑，你说他会不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呀！” 郑华轻笑“我想是你太紧张了吧！我听说他母亲病了，住院了。” “难怪，也难为了他！是我多心了。”淑雯有些抱歉。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半，对于大都市而言，这个时间不算晚，郑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婷婷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此时正站在路灯下，对着自己的影子发呆的幽寒，见屏幕上是陌生来电，无意识地按下了接听键：“喂…” “婷婷，你在哪？”郑华显然有些激动，可是电话的那端，一听他的声音，突然就安静得像原始森林般幽静。 “婷婷……”郑华低唤。 “……”幽寒愣神。 “婷婷……”郑华又唤。 “……”幽寒似从神游中缓缓回过神，眨了眨眼。 “婷婷……叔叔去接你好不好？……你告诉叔叔你在哪里？”郑华看幽寒没有挂掉电话，心中有丝窃喜，她小心翼翼的寻问着，看似温柔的语气里却透着深深的期盼。 幽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缓缓道：“我在‘荣辉’宾馆对面。” “好好，你在那里别走动，我们这就去接你！” 幽寒果然在那，没有走动。从永隆国际离开，幽寒便一直走，一直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排泄心中的郁闷与失落，可是她确实累了，便坐下来歇一歇，抬头，便见对面的“荣辉”宾馆，本来她想着在宾馆住宿一晚的，谁料继父的电话便来了。 见到幽寒的郑华很是高兴，淑雯则激动地一把将幽寒抱在怀里。 被紧紧搂在怀中的幽寒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 似感觉到幽寒身子的僵硬，淑雯缓缓松开了手，随即却听见女儿寒如冰水的话语幽然而出：“对，你说的没错，那个问我是否认识“贾淑雯”的人的确叫肖薇。” 淑雯脑中一轰，身子如电击似的微微一颤，眼中的痛苦如黑云滚滚似有倾城之势，她一字一顿，字字重如磐石，“所以，肖强还活着？！” “对！”幽寒咬牙，目光幽深如潭，说出的话却如歇斯底呐喊：“所以，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说父亲已经死了呢？为什么？” “不可能……”淑雯脸色苍白地摇着头，表情却如失魂般惊恐。虽然事隔甚久，可是有些伤痛却如烧铁深深的烙在心上，无法抹去，曾经的往事也如电影般在脑中回放，再出口，声音已是颤抖而撕哑，“明明是她告诉我，说她大哥已死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说他还活着……这不可能……如果活着，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来我我！”悲痛之余，淑雯蹲下身，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 郑华心疼的走上前去，想去安抚她，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郑华叹息，他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事情的轮廓他似乎能勾勒出一二。淑雯曾经告诉过他，婷婷的父亲在她还没出世时就离开了人世，但现在不知为何，一切都又变了。 幽寒望了望母亲，又望了望站在她一旁也一脸愣神的郑华，觉得讽刺又荒谬，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一遍遍地告诉她：亲眼目睹父亲死于歹徒之手，和外婆的供词如出一辙，现在又疯了似的说她也被骗了…… 抬头望去，城市的夜，街灯闪耀，灿若星辰，车流不息，人影潺动，霓虹的灯火交错炫目，让眼前这座城市变成更加虚幻而迷离…… 幽寒叹口气，像是为自己不该有的执念。但只是一分钟后，她似乎便释怀了，对着还蹲在地上一脸痛楚的母亲，缓缓道：“事情都过去这些年了，无所谓了！回去吧！我真的累了！” “对，对，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郑华殷勤的附合，然后转身去扶起仍一脸失魂的妻子。 永隆国际社区，推门而入，李婶见少爷夫人还有小姐一同归来，喜不自禁，打过招呼，便将刚刚备好的宵夜小米苟杞粥还有一小碟开胃菜端上桌。 幽寒没有食欲，向李婶道了声抱歉，李婶看着小姐日渐消瘦的样子，尤其是额角新添的足有一公分长的伤痕，亦是不忍与心疼，想要劝说两句，却被老爷一个眼色阻止了。 转眼，便见幽寒拿了些衣物，向洗浴室走去。 “你身上的伤口注意，不要沾水。”淑雯提醒道。 幽寒听闻，脚步停了停，面无表情没有吱声，继续向洗浴室走去。 郑华与淑雯相视一眼，在桌边坐下来，各自吃着一小碗米粥。 浴室里，镜子前，幽寒望着镜中低迷而额角有伤，且一脸漠然的自已，不禁有些伤感，忍不住用手碰触了一下伤口处，虽然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疤，但还是隐隐有疼意，幽寒轻轻叹了口气。 天气炎热，伤口难免复发化浓，幽寒谨慎为之，简单洗漱后，幽寒想到再无衣物换洗，便唤了李婶过去，掩上门，轻声轻语道：“帮我将这两日换下的衣服用洗衣机洗冼，洗完后直接烘干便可。最好不要让老爷与夫人知道。” “连夜洗衣。”李婶颇为不解：“这么急？” “对！麻烦你了。” “为什么……” “……”幽寒沉默不语。 李婶心中略感不安，但还是答应下来。 从浴室出来，幽寒的手刚放在“客房”的门把下，淑雯便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这是帮你就诊的医生为你开的药，今天还没吃过，要不喝点粥，堑堑肚子，再吃点药，还有外用药膏，临睡前擦擦，脸上的疤痕也能去得快些。” 幽寒接过袋子，一声不吭的关上门，连同母亲的关怀也被挡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