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风起

    　　1月3日，元旦假期过后的第二个工作日。泰和人就经历了一场系列大新闻的洗礼。先是年前的一篇名为《女大学生高利贷被逼跳楼身亡》的报道，经过了新年假期后，逐步发酵，居然意外扯到了泰和集团的身上。南方媒体挖出了当事方是一家刚刚起步的P2P公司，该公司旗下有两个产品，其中，负责借款的闪借宝就是逼死女大学生的高利贷公司，而另一个产品则是聚宝理财，负责筹款业务。这是P2P常见的左手倒右手模式，这边高息放贷，那边民间集资筹款。但某家自媒体公众号却遮遮掩掩地暗示聚宝理财的资金来源是地方某银行，银行违规放贷，这就引发了轩然大波。更有各种内部人士、知情人士在新闻评论区暗示，为该家P2P公司做贷款担保的是泰和集团投资部某高层人士。

    　　事情越演越烈。让公众情绪激化的是一篇P2P公司找营销号洗白丑闻的消息，该公司副总陈某和某营销号的微信对白被一一截图，放在了社交平台上，其中陈某表示是泰和集团有关人士推荐而来，并声称自己公司和泰和集团往来密切，希望该营销号帮忙危机公关。

    　　这如同一颗炸弹一样引爆了泰和。集团负责外联、公关的部门接到了多家媒体联系采访的要求，集团官网上更出现了众多义愤填膺的群众留言，要求泰和进行内部调查，给出受害者家属一个说法。

    　　与之相比，另一个新闻则冷清很多。这是门户网站Take的独家报道，采访的是前不久在财经圈引起不小反响的S国Hatters百货广场收购案，报道全面介绍了该国的政治形势、即将上台的反对党的施政纲领、反对党对这次中方收购该国标志性建筑的态度，当地历史遗产委员会的相关看法，最后还援引了当地媒体和海外并购专业人士的相关分析，所有的内容都指向一个结果——永通地产在这项收购案上犯下了致命的错误，Hatters百货广场在未来会成为永通的一个大包袱。

    　　山雨欲来风满楼。泰和人都知道将迎来大风暴了，但在风暴来临之前，周遭却是一种反常的宁静。

    　　郝小宁坐在办公室，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很焦急。她给叶少连续发了两个微信，毫无回音。早上，泰和的董事长、总经理吴天和一到集团，就召集裘副总、林副总等一干高层领导和投资部的相关人员闭门开起了会议，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结束。

    　　就在望眼欲穿的时候，她期盼已久的人终于一身休闲装蹙眉现身。郝小宁顾不上避嫌，冲过去对着叶一健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楼层的安全出口处。郝小宁四处查看了一下，感觉安全后对着叶一健抱怨地问：“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这么晚上班？”她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微信也不回？”

    　　叶一健撇了撇嘴，“我靠，吓我一跳，你拉我到这么偏的地方就为了说这个啊？咳，有点小事，你的微信我没收到啊。”他拿起手机翻看，突然楞住。

    　　“没收到？你这手机，可太耽误事了。”郝小宁盯着他说。她发现，面前的叶一健呆呆地发愣，牙慢慢龇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郝小宁担心的问。

    　　“糟了，我和苏冉拿错手机了。我前段时间手机不是坏了嘛，换了个和她一样的新的，早上送她去她高中同学公司，可能在车上拿错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急忙拨打起自己的手机号，慌乱中，竟然连续两次都拨错了。郝小宁听见叶一健骂了句脏话，她头回在叶少的脸上看见了“慌”这个字，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你是有情况啊，手机不能让苏苒看？”

    　　叶少拨打的手机那头一直是响铃状态。紧接着，电话自然挂断。叶一健愣愣出神了几秒钟，他挠着头，望着郝小宁，一脸懊恼，“我微信里，有这几天和你关于那个P2P公司的所有聊天。还有你介绍的那个，策划推动这破事的营销公司和我的对话。”

    　　“那怎么了？又不是出轨被抓包。这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MD,这事说起来也是忖了，那个P2P公司，居然是苏苒的高中同学做的。你还记得吗？上次一拨人吃饭，那个姓赵的黑黑瘦瘦的男的，他就是这个P2P公司的老板。”

    　　“啊！是他？他通过罗忆琳借的钱？他怎么认识罗忆琳的？”郝小宁惊叫了起来，她马上反应过来，“蒋述介绍的？”

    　　叶一健手没有停，继续拨打着电话，他抬眼看了看郝小宁，“应该是吧。这世界，真TMD太小了！早上苏苒去望京她同学那，路上说起来，我才知道就是他。”

    　　郝小宁的脑子在飞快的运转着，也就是说，她和叶一健借刀杀人的这把刀，居然是苏苒的朋友。她的眼前浮现出三里屯那天晚上，黑瘦的男生向那个短发俏丽的女孩表白的情形。郝小宁的心中有点歉意，但慢慢的，一阵淡淡的喜悦代替了这点歉意，也许，也许，这会成为苏苒和叶一健之间的新的矛盾。那自己，是不是就有希望了？她克制着心中的情绪，一脸严肃的对着叶一健，“叶少，Businessisbusiness！你可以和苏苒解释清楚。这些小事你回家再说，吴总他们已经开了一上午的会。你不关心进展吗？”

    　　叶一健抿着嘴，眉头扬起，帅气的脸上困惑、懊恼各种情绪交织着，俊俏白皙的脸，眉眼间的孩子气，撩得郝小宁心弦直颤，她心中感叹着，这种颜值，如果能陪在自己的身边，为他做什么也值！

    　　她内心翻江倒海着，叶一健却一脸的满不在乎，“我关心他们干吗啊！关我P事！”郝小宁被叶少的话炸得一愣，什么情况？她口吃了一下，“那，那咱们是图啥？”

    　　“咳。你以前看过一个电视剧《绝代双骄》没？”叶一健一本正经的问。

    　　“啊？好像看过吧！”郝小宁一脸懵逼状。

    　　“里面有个人，叫‘损人不利己白开心’，我偶像。你明白？小爷我被坑了，就得坑回来。坑完之后，谁爱当官谁当官，谁要下台谁下台！关我P事。”

    　　郝小宁接受人生观再教育的同时，手机微信不停涌进新信息，她飞快的翻看，脸色越来越轻松，看完后，她仰头笑着望着叶一健，“好消息，这回你不是白开心。她被暂停职务了。泰和要追查这件事。估计，你家老大要露面了。”

    　　听到这句，叶少吹了声口哨，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痞痞的笑容，他右手扬起，对着郝小宁做了个Givemefive手势，两人手掌相击的庆祝。然而，落下时，郝小宁的手却顺势抓住了叶一健，叶少的手挣扎了一下，郝小宁咬着下唇，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有委屈，有不甘，她的手固执地没有松，“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叶一健，这次事还不能说明吗？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jiejie，我知道啊，这次你都成了我第二顺位的偶像了。你先撒手，我抽根烟行不行？你怎么像警察抓小偷似的。这让人看见，还不得以为我顺了你的东西被你抓现行了。”叶一健小心翼翼地把手从郝小宁的手中抽出，伸到裤兜里去找烟，他摸索了半天，却无功而返，他低声咒骂了一声，“MD,忘了苏苒给没收了。”

    　　一贯干练果断的职场形象示人的郝小宁被伤到自尊，她此刻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倔强的抬着头，眼泪充满了眼眶，“叶一健，你别躲。我就明着说了，我就是喜欢你。为了你，我做什么都行！我知道你有苏苒，但她和你不合适。”她右手重重地擦去眼泪，“反正我等你，等你想明白。”说完这句，她转身离开。

    　　安全出口的门还在前后晃动着，门外传来远远的说话的声音。叶一健耸耸肩，叹了口气。

    　　当叶一健返回总裁办自己的位置时，投资部罗忆琳被暂时停职的消息已传遍了泰和上上下下。据说，公司的对外发言人已经在拟公关发言的稿件，据说，地方银行因为这件事重新开启复核泰和的其他贷款业务，据说，会议开始，罗忆琳表示自己是被人陷害，但地方银行相关经办人出具的一些证言让她无力辩解。据说，P2P公司高利贷实际业务负责人是罗忆琳的弟弟，为了给弟弟贷出款，罗忆琳是用泰和的名义去担保的，担保的金额十分惊人。而这一切泰和的相关部门完全没有记录。

    　　叶一健心中有一种畅快感。还没等他表现出来，董事长吴天和的助理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叶总，哦，不是，那个，叶经理，吴董找您，您的电话没人接。”叶一健点点头，他轻快的起身，跟着助理走向了姑父的大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