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下熟人是一家
上班首日的叶少过得很充实，泰和的一套办公室OA系统、即时通讯设置以及投资部内部的各种文件信息传送方式耗费了他快一天时间。这中间还接待过几个明着送文件，实际是听说投资部新来了位小帅哥，过来一睹真容的各部门花痴。17：00下班，叶少提早半小时已经进入了读秒阶段。 苏苒的单位离他不远，为了怕二少爷堵车发脾气，她主动要求向他靠近。叶少乘空闲，搜过附近的美食，圈定了一个发给了苏苒。苏大财主发了冷汗的头标给他，没有回话，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路上。叶一健有些心急，点开微信，想发起“位置共享”，查查苏苒到哪里了。电话响起，终止了他的行为。 这是一个熟悉的手机号。他接了起来，对了电话说，“姑姑，你怎么知道我的新手机号？” 打电话给叶一健的，是他父亲的meimei，他的姑姑，泰和的董事长夫人叶丹红。 叶丹红在电话那头笑：“你这个小猴子，也不想想你人在哪。告诉你，你进泰和5分钟后，我就知道你所有的信息了。” “哦！姑姑，明白了，您才是泰和真正的董事长，地下董事长，简称‘地董’。唉，这称呼不太好听啊，您是明董，明摆着的董事长。” 叶丹红乐了起来，“别跟我贫。姑姑打电话就找你一件事，我现在在泰和，一会你下班和我吃饭。” “啊！姑姑，今天不行，我约了人了。您这个约饭也忒没诚意了，至少都得提前一天吧，哪有提前20分钟约的。您侄子我是个海归，很忙的。”叶一健着急地说。 叶丹红静了3秒，“二少爷你这么忙啊，本来说，你留学回来，想送你辆新车的。既然没时间……” “啊！打住，姑姑，我的亲姑姑，别的约哪有您重要，我马上推掉，您说几点咱们见？”听见车，叶一健眼睛都要放出光，他这么爱车的人，这段时间手痒的不行，做梦都梦过几回开车。 “小猴崽子！一会地下二层车库口见。我带你到‘和会所’吃饭。”叶丹红显然早已计划周详。 叶一健挂了电话，挠了挠头，叶丹红是叶家最疼他的人之一，恐怕也是叶家最期盼他回国的人。他回北京后，本想过联系她，可苏苒一直没搞定，他担心和姑姑联系后，姑姑会让他搬到她家去住，那他赖在苏苒家里的大计就会功亏一篑，所以，哪怕过得再苦，没房没车没钱，他也忍住没开口。想不到，姑姑倒找上门了。 ……———————— 接到叶少延后吃饭的通知，苏苒微微失望。她还没离开公司，本刻意晚点去接叶一健，她太了解他，哪里是个坐的住的人，自己晚到点，他还能在泰和多呆会。可没想到，他上班第一天就有约了。人有时候很矛盾，叶一健天天缠着自己，会烦不胜烦，老想甩掉躲开他，可当他有自己的安排，不粘人时，失落感又特别重，仿佛从小领着走路的孩子忽然会跑了，再也不用人牵着走。苏苒摇头苦笑：看来对叶一健，一直都是母爱心理，弗洛伊德的“恋子情节”。 苏苒背包走出Take办公室。前台旁边的咖啡桌缓缓站起个人，喊着她的名字。他笔挺的西装，温润的微笑，远远地望着她。 苏苒踯躅地走到他的面前，迟疑的问，“蒋述，你怎么在这” 蒋述不紧不慢，抬手看看表，“下班还挺准时。我下午在这边办事，晚上8点又有个约在这附近，中间几个小时空挡，就到你公司来撞撞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你。如果没事，一起吃晚饭？” 苏苒望着他，眼睛里有惊讶：“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 蒋述苦笑：“说实话，苏苒，今天的这个行为确实不符合我一贯约人的礼仪，但一来我们太熟，我自信我们的关系可以跳过这个套路，二来……”，他停下，顿了顿，“二来，我很忐忑，我怕开口约你，你，会拒绝。”他径直看着她，双眼澄澈清明，带着期望求恳，“上周我约了你5次，都被你各种理由婉拒，自尊心很受伤，所以，今天直接上门来了。苏苒，你有空一起吃饭吗？” 一丝尴尬的笑停在苏苒的脸上。在感情上，她其实是个单细胞的低等生物，她处理不了多种情感关系。无法面对，她就选择逃避。她单身时，蒋述出现，要重新追求她，她不知如何决定，就用时间换空间，静观其变，但叶一健突然杀回，又昭示对她的主权，强行住进她的家中。这种打法她招架不了，她知道面对叶一健，迟早也是个输，她内心中有预感，就早早反映在行为上，疏远了蒋述。聪明绝顶的蒋述，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怎么，约了你男友，还是因为他回来，和老同学一起吃饭的自由没了？”蒋述看着她的犹豫，反问着。“苏苒，有些话我们不得不说清楚的。” 苏苒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要来，她豁出去了，反而轻松起来，“我没约人，只是在想，这个时间，附近餐馆个个爆满。我们该去哪里吃？” 蒋述之前有点绷的神经也缓和了下来，“我知道这附近有个会所，肯定有位，晚上八点多有个朋友约我那边见，我和他说一声，我们去那里吃饭。” …………………………………………………………………… “和会所”在泰和大厦附近的一个大厦的38层。这里有多间宴会厅、会客室，曾经是高端商务宴请的一个重要地点，参加会员每年几十万的会籍费，每月还要交月费，高门槛圈入了一批高端客户。后来随着反腐大潮，宴请逐渐没落，‘和会所’经营惨淡，泰和索性买下，将其办成了集团公司的客户招待处。说是客户招待，其实也仅针对高层。 叶一健嬉皮笑脸地跟着姑姑叶丹红，进入和会所的休闲商务餐厅，“姑，这儿不错，有什么好吃的？我特别饿。” “想吃什么你随便点，这里的厨子以前在北京饭店，有几个菜做得不错。”叶丹红一边说，一边四处查看。 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在喊，“叶姨！”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郝小宁远远地，对着两人挥手，她的马尾辫悬空晃荡。叶一健盯着姑姑叶丹红深深看了眼，凑近叶丹红低声问，“姑姑，什么情况啊？您不说清楚，我可回去了。” 叶丹红微笑看他：“一辆阿斯顿马丁，换今晚的一顿饭。怎样？” 叶一健上下打量叶丹红，孤疑地问“就是一顿饭？ “当然了，姑姑本来就是要给你车的，顺便介绍个女孩给你认识。”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了郝小宁的面前，郝小宁女生男相，脸方正，线条比较硬，但她很喜欢笑，笑起来有种男生的爽朗，不让人讨厌。 “巧啊，小叶，叶姨说带个人来吃饭，没想到是你。咱俩今天真有缘！”郝小宁快人快语。 “咱们一家公司，以后有缘的机会会很多。”叶一健既来之则安之，帮叶丹红绅士的抽出椅子，转身轻轻巧巧的坐在了郝小宁的身边，笑着寒暄起来。 和会所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一组人，叶丹红原本还准备换个包厢吃饭，但看着偌大的餐厅也没其他人，两个青年人又聊得比较投机，也就不提。郝小宁刚从英国回来，和叶一健在吐槽国外的苦逼生活上很有共同语言，她又存了点刻意交好的心，言谈间把叶少撩得眉飞色舞，进餐厅之前的警惕之心也瞬间被抛开。叶丹红坐在一旁，对郝小宁使着眼色称赞，看来今天这场大媒做得很成功。 餐厅又进了两个年轻人。叶丹红坐的位置正对入口，她抬眼看了一下，奇怪，这是两个她不认识的人。照说，大部分进和会所的都应该是叶家人，或者泰和的高层。这两个，都没见过！男的西装革履，很正式，女生却是短袖T恤，牛仔短裤，很休闲，一看就不是约好出门的。两人在远离他们的另一头坐下，也聊了起来。 ……………………………………………………………………………… 蒋述和苏苒在‘和会所’坐下。38层，俯瞰北京夜景，蒋述和苏苒望着窗外，半响没有说话。 “叶一健，你男友，他对你好吗？”蒋述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啊，是小孩脾气，时好时坏的。”苏苒解释，“蒋述，对不起啊，我在加拿大和他提分手，没等他答应就回国了。我不知道他会跟回来的。那天晚上让你尴尬，不好意思。” “所以，你们现在和好了？”蒋述直击重点。 “我们之间有特别大的差距，没办法逾越，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我现在不提分手了。”苏苒如实的说。 蒋述看着苏苒，满眼的不解，“你还是想分手？苏苒，恕我直言，是他不想分开吗？他强迫你的？“蒋述的语气有点急，”你听过一句话吗，爱情需要两个人的意见，但分手只要一个人的想法就行。” “蒋述，我们的事很复杂，他救了我，受了很重的伤，他以前，怎么说呢，是个纨绔子弟，但现在他决定要好好工作。不管结局怎样，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要支持他。” 蒋述凝视着苏苒，目光深沉。 苏苒抿嘴，咬了咬下唇，一狠心说，“所以，你之前说要我给你答复，我想了想，还是谢谢你。五年的时间，你可能还是你，但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我们都28了，再也互相耽误不起。” “你还是恨我？一点希望都不给？”蒋述的声音低沉，尾音居然在颤抖。 苏苒红了眼眶，眼泪滑落下来，她反手擦干，“蒋述，你了解我，我无法同时处理两份感情，我做不到。爱情讲缘分，也要讲道义，错过就是错过了。我恨过你，现在已经放下。我希望你未来过得好，找个适合你的人，开心快乐的生活。也许，我们还能做很长时间的朋友，在某一天，可以坦然的聊往事，聊青春。”她望着他，很慢很慢地说，“蒋述，别等我了，开始新生活吧。” 蒋述手捂住脸，深呼吸一口气，抬头，他冷静而清晰，“人，有时候一步也不能错。行了，苏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选不选我是你的事，等不等你我自己决定。” 苏苒看着他，哽咽地说：“你傻啊，为什么要做没有意义的事呢？” “不做无益之事，何以度有涯之生。我就在想，万一你哪天后悔了，觉得还是我好，而我那时又选了别人，怎么办？又一次错过？反正我也不愁娶不上老婆，也不着急这几年结婚。苏苒，你继续你的生活，我也继续我的。你别有压力。等待，对我来说，其实是个幸福的状态，说明，仍然还有希望。” ———————————————————————— 叶一健是在听到一句“苏苒”的称呼后，开始觉得不对劲的。他心不在焉的回答了郝小宁的几个问题，频频转身后看。背对着他的苏苒窝在椅子里，看不太真切。他猛然起身，对郝小宁示意自己要去洗手间，一步步走近那熟悉的身影。 对面的那个男士果然是蒋述。蒋述心无旁骛，全身心对着苏苒在说着什么。叶一健的脸色有点发青了，手攥紧，握成了拳头。 “啊！”一声孩子的惨叫，让叶少停了下来。在他的脚边，一个4、5岁的小男孩倒在地上。那孩子刚刚跑得急，冲过来正撞在他的腿。孩子小尖脸，身子胖嘟嘟的，坐在地上委屈地哇哇哭了起来。叶少一愣。他前方几米处，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的两人也是一愣。 苏苒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几步走了过来，扶起那个摔倒的小男孩，哄着他，“小朋友，很痛吗？让阿姨看看哪里受了伤？” 站在她旁边的叶少哼了一声，“他撞到我，他受什么伤，哭得嗷嗷叫。你怎么不问问我？”小尖脸原本有点缓和的哭声，听到这一句后，哇哇哭得更响。 苏苒又好气又好笑，她拍了一下叶一健，然后对小尖脸说，“宝贝，别哭了，你看，阿姨给你报仇了！”这句话果然有奇效，小尖脸看了一眼叶一健，哭声缓和。 苏苒给他擦着鼻涕眼泪，柔声问：“你怎么一个人？阿姨带你去找你家人？” 小尖脸摇摇头，嘟着嘴说，“mama刚才还和我在房间里吃饭，她说去洗手间，然后好久都没回来，我出来找她的。” “好，阿姨带你去找mama！”苏苒抱起小尖脸，抬腿要走。叶一健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别走！” 苏苒望着他，没好气的说，“我带他过去找mama，马上回来！” 叶一健瞪了一眼不远处的蒋述，手伸出，从苏苒怀中接过小尖脸，“我来抱！”一换到他手上，叶少吭叽一声，对小尖脸说，“我靠，你怎么这么重，你多少岁啊？你要减肥了！”小尖脸瘪瘪嘴，又要哭了起来。 “小宁！你怎么跑这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苏苒的右前方响起。 叶一健抬头看着女人，笑了，这个女人，是他今天刚入职的部门——泰和投资部的副总罗忆琳。挺好，天下熟人是一家。这是要出事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