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各自奔天涯
大年初八，苏苒返回了北京。她没有退掉北四环的房子，继续住了下去，周围的一切她都习惯了，房东王先生夫妻，在收房租的时候喜欢和她唠唠家常，针砭时弊；楼下卖煎饼果子的湖北人裘阿姨，总会在给她做煎饼果子的时候多撒点料；小区入口处卖菜的老姜，不善言辞，她一杀价，老姜磨不过几句，就给她最低价，有时候她没带够钱，老姜会扬扬手，算了。她和他们萍水相逢，却舍不得他们。苏苒从来不敢真实地面对过自己的内心，她没想过，她舍不得他们，其实，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她和蒋述在一起的见证人，他们见到过她和蒋述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幸福的生活，如果她搬走，那段和蒋述的爱情就彻底被抹去，一点痕迹都没了。 苏苒没有再刻意地去打听蒋述的消息，八卦姐宋清顺利到北京读研，她不是很明了苏苒和蒋述的恩怨，虽然她曾经有过怀疑，但蒋述和陈洛伊的结婚事实盖过了一切疑点。消息灵通的她和苏苒闲聊间提了几句蒋述的现况，苏苒没有刻意回避。宋清说，蒋述在年后一周回到了波士顿，大概三个月后，陈洛伊办好了签证，过去陪读。此后，所有人都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那段时间，苏苒成了单位最认真的人，不用坐班，她也常往单位跑，甚至领导都劝她，不用来单位太勤。闲暇时间，她参与一切活动，出现在各种聚会上，同事们组织的杀人游戏、网上结识的书友聚会、一起出游的驴友聚会、12分钟相亲，甚至某次，她被辗转介绍的一个朋友带到郊外，参加了一次“血腥暴力”的真人CS野外游戏。 她每天在不停地认识人，也尝试与他们接近，有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外企销售，有逻辑缜密、一丝不苟的律师，也有在政府部门工作，说话小心谨慎的公务员。终于有一次，朋友介绍给她一位外形英俊的心脏科医生，她接触了两次，已经鼓起勇气要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对方却告诉她，前女友在英国，还想再等等。苏苒只能对着自己苦笑，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口，你看着他再优秀再出色，他也有自己深藏的痛处。而感情，不是你想将就，就能够将就的，还得碰上一个你看得上，也愿意将就你的人。 好在苏苒在这漫长的交友过程中，也认识了许多同性好友，新疆姑娘小雪花也是孤身一人在北京，她是外企职员，个子娇小、性情温和，空闲的时间也很多，两人无聊的时候会约出来一起吃饭聊天；北京女孩露西则是火爆脾气，稍见不平就仗义出手，走的是《水浒传》里的孙二娘的路线，却能花上数个小时，做一桌豪华餐馆才能有的精美饭菜，粗犷、细腻汇集一身，就应了那句话，彪悍的人生没法解释；还有混迹娱乐圈的翟姑娘，天生话痨，一开口就不会停，苏苒老想给她安装一个遥控器，说会话给她暂停一下。苏苒会在最寂寞的时候找她聊天，听她说娱乐圈那些匪夷所思的八卦奇闻。 北京很大，北京也很小。苏苒后来还碰上了曾经和蒋述一起上托福班的怪人董歌，抑郁的他每天在网上发些愤世嫉俗的文章，居然混得小有名气，追随者无数。苏苒采访他，他虚虚实实，说了无数。有一句引用的话却深入苏苒的心里，他说，佛云，一切随缘。缘来相遇，缘散分离，不强求，不奢求，得之坦然，失之泰然，方可安然一生。有些人相信，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世间所有的相逢都是前世有了约定，而要自己平和，就要始终记住，有些人终究只是过客，并不是归人。 苏苒曾经以为自己的这辈子就这样了。工作不错，朋友也多，业余生活很丰富，在某年某月某日碰上一个可以凑合也愿意凑合的男人，就可以结婚生子，如同所有普通人一样，平淡生活。 变故发生在工作中。她和黄千搭档采访一个大型活动，原本定好的出席领导换了人，临时顶替的领导是新官上任，众人都不太熟，主办方折腾两三次，才给出了名字的正确版本，新闻通稿都出了错。黄千几个活赶在一起，干完一个活就匆匆离去，苏苒和他再三交代，发稿前要核对一遍，结果单位催得急，他匆忙按照通稿发了出去，忙中出了大错。领导的名字和画面不符。第二天，该领导就表态，这属于重大采访事故，需要严查，苏苒和黄千两人都被停职，等待调查结果。苏苒考虑了几天，在一个周一例会的时候，带着辞职信到了主管主任的办公室。巧的是，在单位门口她碰上了黄千。黄千安慰她说，“没事，苏苒，你别担心，我是北京人，工作特好找，我无所谓。这次都是我的责任，调查清楚你就没问题了。” 苏苒点点头，笑了笑，没说话。她走进主任的办公室，递交了那封辞职信。在信里，她将事故的所有责任都承担了下来，表示是自己给了黄千错误的信息，才导致出错，为此，她愿意引咎辞职。主任看了看，没说什么，收下了辞职信。离去前，主任说，“苏苒，以后有困难，随时来找我！” 苏苒走出单位大门的时候，一阵轻松，回头看单位高大的铁门，值班的警卫，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这几年，果然像梦一场。而大门外，天很蓝，白云飘过，世界很广阔，她想，趁着年青，她要走远一点，到世界的尽头去看看。 同年8月，苏苒离开了中国，前往了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悄然离去。没人知道的是，这个城市，距离蒋述所在的波士顿只有4个小时的车程。而苏苒的同事黄千，也在苏苒走后递交了辞职信，跳槽到一个发展不错的新闻网站工作。 每个人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