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蒋述和苏苒是在北京西站找到刘婉之的。去往江城的火车当天都没了，最近的一班是第二天早上8点出发，慢车，要坐大概20个小时才能到家。刘婉之负气买了这班车。漫长的等待时间，她没有去找旅馆，而是坐在候车室里，用手撑着头，默默流泪。刘婉之觉得自己筋疲力尽，为了两个儿女，自己一生cao劳，所有的事情都是替他们考虑，为他们着想。为什么，这么艰辛，却养出了仇来？ “如果不是因为你，爸爸都不一定会自杀。”儿子的这句话在她耳边翻来覆去的回响，每个字都如刀般绞碎她的心。蒋述，这个曾经那么优秀的儿子，原本是她人生最后的希望，她想过，如果她还能在亲朋好友面前重新让人仰视，那一定是靠儿子的力量。可现在，这个希望也破灭了。女儿早就不愿意和她多说话，每次问个平安，就匆匆挂电话。儿子还算乖，以前有事还征求她的意见，她心里会觉得些许安慰，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给自己一个致命的打击，辞职都偷偷摸摸地回避她。到今夜她才知道，儿子内心中看不起她，甚至恨她，他觉得是她逼死了自己的爸爸。 刘婉之越想越伤心，有种生无所恋的绝望。真希望闭上眼睛，一觉睡去，永远不用醒过来。 “妈！”耳边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熟悉又疏远。 她睁开眼，泪水有些模糊住眼睛，但慢慢地清晰。眼前，是蒋述！他焦急地看着她。他旁边，有个清秀娇美的女孩正拉着他的衣袖。女孩看着她喊了一声，“阿姨”，然后递过来一包纸巾。 “不用，我自己有！”刘婉之生硬地推开，往自己的包里翻找，找了两三回，却找不到。哭了这么久，纸巾早就用完了。 清秀的女孩赶紧把纸巾塞进了她的手里，“阿姨，我还有呢！你眼角这里有点脏，擦擦吧！” 刘婉之心里有点感激，她接过纸巾，顺势擦去了眼角的泪。泪擦干了，她又成了那个强势果断的母亲。 蒋述蹲在她的脚边，眼睛红红地看着她，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妈，我今天不该说这些话，你原谅我，跟我回家吧！” 刘婉之没有动。 “妈，我很爱你。高三的时候，看见那些受伤孩子的家长找不到爸爸，包围着你理论，我就愤怒地想冲上前去和他们打一架，是jiejie拉着我。那时候，我们俩就发誓，一定要保护你。用我们的方式。后来，你越来越瘦，jiejie在学校里打工，挣钱给你买补品，我偷偷学做菜，想让你胃口好一点，多吃一点。我们很爱你，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刘婉之又红了眼眶，蒋述头靠着她的腿，轻轻地说，“妈，我知道你对我的期望。你给我时间，我去美国读研，等我读书回来，我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我一定会让你过得比以前更好的。你相信我！”蒋述发自肺腑的说。 刘婉之长久地看着蒋述，她终于抬手摸了摸蒋述的脸，儿子像丈夫年轻时一样，英挺而出众，她看着都喜欢。她也奇怪，她这么爱他们，为什么让他们感到的却是压力呢？她从来不想抱怨他们，从来不想念叨他们，她只是想让他们更好。 刘婉之的心开始平静下来，理性恢复了。儿子会比自己站得更高，走得更远。他的世界已经不是江城甚至N市这样的城市了。放手让他去吧。她的能力只能陪他到这一程，后面，就靠他自己了。她也是读过书的人，有些道理，她明白。只是可怜了天下他们这些父母的心。 “蒋述，我不怪你了，你自己好好学习，我票已经买好，还是走吧！”刘婉之努力想挤出个微笑。蒋述焦急的，只是摇头，“妈，别走！” “阿姨，我先帮你把票退了。我出差多，攒了一些积分足够换张机票了。天亮，我就去换。这样，您到家还快点！”苏苒在旁边建议说。 刘婉之看着这个眼睛亮亮清秀的好心肠的姑娘，她摇头说，“不用了，你自己用吧！” “阿姨，我说的是真的，这个积分很特殊，到期没兑换就失效。我和蒋述昨天还说，要不要换张机票回家看看，正好，您就来了。这多合适啊。您放心，我一分钱不花的，特值！”苏苒的手在蒋述的背上轻轻的掐了一下。蒋述反应过来，“妈，真的，你要不信，回家给你看。我们先回去。今天太累了。” 苏苒已经催促起来，“阿姨，快把火车票给我吧，要不一会退不了了。”刘婉之有些机械的拿出票，还没转过神，苏苒已经拿着票跑了。 蒋述站起身，坐在母亲的身边。“她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刘婉之才想起来问。 “妈，她是苏苒！我高一的同学，你还记得吗？我们高一关系特别好，我和你说过她。”蒋述说起苏苒，语气里忍不住的亲昵。 刘婉之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呢。“苏苒啊，她怎么也在北京？她是读书还是工作？” “她工作了，分在XX。” “好单位啊！蒋述，你是为了她来北京的吗？”刘婉之有些忧心忡忡的问，苏苒的单位这么好，蒋述却一无所有，两人的地位完全不平等，她担心儿子受委屈。 “妈，你放心！我来北京是为了考研。苏苒，她对我很好。”他停了一下，远处，苏苒已经飞奔了过来，蒋述看着她笑意已经露了出来，“妈，这段时间，是我高三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已经退了，咱们走吧！”看见蒋述和母亲已经缓和，苏苒的心跟着放松，脚步也雀跃起来。蒋述推着箱子，扶着母亲站起来。 火车站门口。苏苒看看蒋述，有些踌躇的问，“蒋述，没事的话，我自己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点。”蒋述一急，伸手就抓住她，“你干嘛走？跟我回家！” 苏苒脸一下红了，她看看蒋mama，慌忙地推开蒋述。 “我已经告诉我妈了。！”蒋述安抚她。 “啊！”苏苒脸更红了。 “苏苒，跟我们一块回去，晚上你和我睡。现在太晚了，你自己走我们也不放心。再说你明天还要帮我换机票呢。”刘婉之看着儿子焦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帮他。 “婆婆”发话了，苏苒不敢再推辞，三个人一起坐车回他们的小家。 按刘婉之的计划，她和苏苒睡卧室，蒋述睡客厅的沙发床。小两口互相看一眼，乖乖地答应了。躺在卧室的床上，旁边是蒋述的母亲，好长时间，苏苒怎么也睡不着，还不敢翻身，生怕惊醒了未来“婆婆”。也许是今天一天奔波太累，刘婉之很快沉沉睡去。 苏苒在心里数着羊，已经几千头了，还是睡不着，耳边的手机“滴”的一声，进来一个短信。苏苒轻轻拿起，是蒋述，上来只有两个字，“出来！” 苏苒转头看看婆婆，她已有轻微的鼾声。苏苒蹑手蹑脚的起身，推开卧室的门，摸到沙发床边。沙发上的那个人伸手抱住她，“你别胡来！”苏苒一惊，赶紧提醒。 “老婆，我就想抱抱你！”蒋述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苏苒。“我们就这样躺一下，然后你再回去。” 苏苒“嗯”了一下，“那你一会要保持清醒，抱一下我就回去。” “好！”蒋述信誓旦旦的答应着。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抱着，睡了过去，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