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尊卑贵贱
离午时还尚有些时辰，平日里无人问津的落紫山，现在早已人声鼎沸。期待看到脉师战斗的人群早已将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要知道，年轻的脉师在落紫镇中，可都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小姐。 原本那些普通甚至贫穷的家庭，能够出现脉师后代，地位在小镇里必定会扶摇直上，成为落紫镇的新生的世家大族。 所以，今日便能够欣赏到脉师之间的竞技，实乃一年中最大的盛事！小镇居民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发生的一场场激烈的战斗。眼神中兴奋的神色难以抑制，叽叽喳喳的谈论着谁家的哪位少爷英姿飒爽，谁家的哪位小姐不让须眉。 看着人潮涌动的落紫山，钟天脸上虽然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但眼神里期待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激动。端坐在后场，钟天四下环顾，并没有发现李尔的身影。那种纨绔子弟，想必现在还沉浸在温柔乡之中难以自拔吧。毕竟李尔少爷对于女子的喜爱，早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十六岁的年纪，正是精力旺盛之时。李家之人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对于李尔的所作所为，李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钟天小杂碎！你今儿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后场，是待会脉师比武的地方，不是你这种普通人来的！废物就应该呆在废物的地方，别学人家出风头！”一进后场，看见端坐着的钟天，李尔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对着钟天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对于上次钟天坏他好事的行为，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李尔一直怀恨在心，此刻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尔少爷，我能够坐在这，想必动动你那充满污秽的脑子想想便知道了。”对于李尔，钟天并没有任何兴趣逞口舌之利，便随便应答了两句。脸上神情依旧平静。 可是，钟天并不是所谓君子。那种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情感，在这个从小被器灵养大的孤儿心中，并不存在！ 此刻的钟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演武场上，干掉李尔！脸上的平静，全是演的！ 脉师之间的竞技，绝大多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这场落紫山拜山之争，必定不会仅仅只是切磋而已。 怀着看热闹的念头，演武场外的镇民们欢呼雀跃的声浪愈发高昂起来，那可是平日里高贵强大的脉师啊，要是被揍的灰头土脸，七窍流血...... 人性便是如此，见到高贵之人的落魄模样，都会踩上两脚。虎落平阳被犬欺，见到自己无法觉醒脉道，只能默默无名之人，对于需要仰视着的脉师，表面是敬畏，但内心......却不好说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怀有如此小人之心。人群之中，陆佳佳应付着身边的推推攘攘，目光直直地看着演武场的竞技台上，拼命地踮起脚尖，想要看到那道期待的身影。 虽说陆家现在早已是落紫镇上的名门望族，想要坐在看台上观看比赛并不是难事。可陆佳佳依然是那副娇蛮任性，大大咧咧的小女孩模样。 看来，陆家的崛起，并没有成功地让她变成世家大族中应当存在的高贵小姐。在华丽的伪装之下，一言一行都散发着优雅和素养。陆佳佳还是喜欢与这些有血有rou，没有伪装的普通人呆在一起，那种贵族之间的繁文缛礼对于这个从小和钟天野到大的少女，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让她十分不喜。 因此，对于那些世家大族年轻一辈之间的小圈子，陆佳佳总是敬而远之。当日李家李尔不认识自己，自然也情有可原，像是李尔这种纨绔，脑中尽是污秽之事，尽管有着脉师的身份，可依然是让陆佳佳嗤之以鼻。 “午时已到，开始签生死状！” 伴随一声铜锣敲响，在密集如同暴雨般的鼓点中，将比武的紧张气氛推向了极点。六位年轻的脉师相继从后场走出，来到了一张长桌之前，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落笔，钟天抬起头，看着身边五位衣着华丽，神态高傲的少年少女们。眼里不免闪过一丝丝自卑之意，悄悄地一瞥，看到了自己的衣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衫上早已沾满污渍，并没有那些眩目华丽的花纹，存粹只是单调的黑衫，显得分外寒酸。 竞技台上，钟天的存在，在这群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人之中显得格外刺目。就好像是一株蟠桃树上，结出了一颗卖相极为不好的小桃子，又青又涩，与树梢四周一颗颗硕大甜美，白里透红的蟠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又如何？我本就是孤儿，本就没有世家大族的背景，又何必在乎他人鄙夷歧视的目光。再说从小到大，我所受到的歧视和鄙夷，好像也不算少吧。人死不过头点地，烂命一条罢了。”钟天自言自语道，眨了眨眼，刚刚眼神中闪过的自卑，早已被抹去。 男人的改变，有时只需要一刹那的时间。比如曾经胆小，在进行了一场头破血流的争斗后，恐惧感就没有了；比如曾经自卑，在战胜了一个比你优越的贵族后，自卑感就没有了。现在，钟天需要的，便是在这个世界里，他现在只能仰望的世界里，挺直脊梁，昂首阔步地走出自己的道！ 钟天虽然并不胆小，但自小在山林之中长大的他，对于脉师的世界，世家大族的世界，从来都只是远远观望。在此之前，钟天自认为这些纨绔并无出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罢了。 可是当他真正进入到这一个世界后，心中的种种自然难以像从前那样......又有殷实家底，又有强大脉力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旁边，即将与自己进行脉道竞技，钟天的内心，波澜起伏着。心底从未出现过的自卑，开始种下小小的萌芽...... 但那又如何，反正也回不去了，那就只能进入这个世界了！你有你的世家大族，有你的锦衣玉食。而我，也同样有我的傲骨骄傲！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啊，尽管飞在天上吧，不要让我这个在地上爬的，把你们拉下来！ “生死状已签！李尔、孙方、唐东、何渺渺、赵甜甜，还有......钟天！准备开始脉力比武！”主持之人对于前五个名字并不陌生，可看着最后这个名字，却一头雾水，并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少爷公子。可能够参加拜山比武之人，必定全是脉师，且年龄不超过二十的年轻一代。自己也就不在纠结于此了。 “什么？！那个黑衫小子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之前在落紫镇里没见过他啊，看那儿穷酸样，即使觉醒脉道了，也注定是泛泛无名之辈吧。赶快自个滚下来吧，别脏了别人公子小姐的手，省得会去还得烧香驱邪呢！”看见钟天的出现，竞技台下的所有镇民全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件不合时宜的荒谬之事。顿时，讥讽、呵斥之音在演武场外久久不能平静。 人，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若是看见世家大族比自己优秀强大，心中自然有了借口去掩盖自己的弱小。但若是看见一位家境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弱于自己的人，拥有了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力量，心中的借口自然不攻自破。 因此，在脉师的世界里，钱财永远不会是限制脉师修炼的瓶颈。换言之，能够成为脉师者，想必定不会是一穷二白，家徒四壁之人。可钟天的出现，让所有人诧异了。虽说钟天在觉醒脉道之后，相貌五官皆是英姿飒爽，眼睛中的异瞳更是让钟天的气质更上一层。但此刻身着朴素黑衫的他，让人根本无法将他与世家大族，锦衣玉食联系起来，心中自然充斥着千百种酸溜溜的滋味，羡慕嫉妒之情顿时让他们对钟天的出现嗤之以鼻，满言讥讽。 “呸，你们这群杂碎，自己没本事，就不要随意讥讽那些比你们更强，更努力的人！”陆佳佳本就不是优雅高贵的小姐，因为jiejie意外觉醒脉道，自己才拥有了现在的家世。 但身上那一种娇蛮任性的气质，早已深入骨髓。她的听话乖巧，也只有在钟天和家人面前出现。而对于这些素不相识之人，竟然有颜面呵斥钟天！心中的不满，早已让少女脸上的兴奋之情消失。那愤怒的神色溢于言表，连脏话都说了出来。 钟天依然站在演武场中央，任凭其他五位厌恶嫌弃的目光扫视着自己，嘴里对于自己的评价还不太干净。就在那笑吟吟地站着，不卑不亢。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痞痞的目光也开始向他们扫去。 这五位世家少爷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磕碜寒酸的脉师，而且对于他们还不尊敬。想必在他们眼里，钟天就算是脉师，也应该向家境更殷实，更富裕的他们低头，像条狗那样仰视他们。就算是李尔，也知道这些人的傲气凌人，目空一切。 因此在这些世家少爷小姐面前，也尽量表现的规规矩矩，平日里那飞扬跋扈的模样，也只敢在下等人面前显露出来。显然，这些人和李尔一样，都将钟天看作了下等人，连他脉师的身份，也开始产生了一些质疑。 “我说各位，大家都是脉师，何必要这样看我呢？我不就是穿的磕碜了点么。人穷志不短啊，怎么说也算是个脉师吧。有本事，你待会就杀了我啊？！”钟天看着眼前五位轻视不屑的目光，心里也有了几分火气！ 方才心中那一丝小小的自卑感，早已被少年坚固的倔强，狠狠碾碎！ 他强任他强，轻风拂山冈！他贵任他贵，我自有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