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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大梦一场(大结局上)

    贰拾叁:大梦一场(大结局上)

    东方的天际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苏州朝那天看了一会儿,道,“雨大,路上小心。”

    “嗯。”

    提着行李的身影逐渐步入雨里,苏州看着她的背影,一恍惚,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情景。

    他们都是青涩的模样,就算时光流去,曾经的心,也不会变动一丝一毫。

    他的唇角浮起了微笑。

    阳风恰从阿颖身边擦了过来,苏州看到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雨帘密密,彼此的眼神都有些松动。

    将手中的两把伞轻轻搁在一侧,苏州正想离开,阳风却两三步过来了,一把拾起地上的伞递给他,“苏州,外头的电线给刮断了,你小心些,把伞打着。”

    “不必了,”苏州道,“我打车回去就好。”

    “掌事的!掌事的!”一个小厮满脸狼狈地从外头跑了来,气喘吁吁地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阳风一皱眉,抓住小厮的肩膀,“什么不好了,你慌什么?”

    “哎呀,”小厮急得扇了自己一嘴巴,“不是!门外头的电线给刮断了,阿颖姑娘给电死啦!”

    阳风顿时如五雷轰顶,他瞪着眼看着小厮,“你说什么?”

    “阿颖死啦!”

    “混账!”阳风一把推开小厮就朝门外走去,“若敢混说仔细你的皮!”

    东方的雷声逐渐响将起来,雨逐渐大了。

    阳风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猛地揪住小厮的衣襟,“人呢?她人在哪里?”

    小厮战战兢兢道,“……人都凉了!我给拖到靠墙处了!”

    阳风沉着脸便又大步往外走。

    “掌事的!我还有事要说哇!”小厮急急道。

    “给我闭嘴!”阳风几乎是吼了一句。

    小厮估计是被吓到了,怯生生回了一句,“夫人生了,是个男孩。”

    苏州忽然就笑了出来,他缓缓拾起伞,“师哥,恭喜。”

    阳风的身影就滞在雨里,他脸色复杂地回过头,唤了一句,“苏州。”

    苏州撑开了伞,脚步有些虚浮,“我回去了。”

    “苏州!”阳风抓住他,“天色黑了,今晚暂且住这里,我……”

    “阳风,”苏州推开他的手,双目暗沉无光,“阿颖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他这么说着,快步出了大门去。

    “苏州!”

    “我再也不会唱戏了。”

    被刮断的电线诡异地垂落在地,苏州看也不敢多看墙根处的人,匆匆过去将伞塞到她怀里,苍白着脸回去了。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张家,一进屋便躺下了,发着高烧,做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梦,胡话一夜不绝。

    人啊,真是奇怪,明明前一秒还是好的,活生生的,下一秒,就可能腐朽得连最初面目都分辨不出来。

    罂粟甜腻的味道在室内扩散开来,终于取代了脂粉的气味,终年不散地萦绕着。

    苏州终是没能离开苏州城,他与苏州城有着一种微妙的联系,这种联系,倒不如说是羁绊,必将他永生封印在雨里。

    时日逐渐流淌过去了,隔海相望的时光好像也没有那般难熬,最差不过再不相见,最差不过一人老死,二十九年大梦一场,良辰美景都在梦中看过了,心上的人也在年少的时光里相逢了,余生无所求,无所求。

    时间为尘,会掩埋这一段民国中的传奇。

    无论如何,在他自己的心中,他是已经放下了的。

    海棠寂静绽放。

    苏州倚在梨花靠上,神情倦怠地吸着烟,室内的空气甜腻地令人作呕。

    阳风提着行李,默然看着他这幅模样,良久,才开了口,“苏州,你成了什么样子。”

    苏州没有接话,全部心思都放在手中的烟杆上。

    “……这些年,谁心里都不好受。”阳风看着他,“往后时日还长,你这样要煎熬到何时。”

    “师哥,”他以着一种沙哑到性感的声音道,“我们的时代完了,一朝山水一朝臣,那为什么我们这些人,还要活着呢。”

    “谁的天下都同你没有关系,”阳风握紧了行李,“师哥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们走?”

    “走?走到哪儿去?”苏州眯着幽冷双目,似笑非笑道,“师哥,我们谁都逃不开的,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再说了,若我走了,他回来要到何处寻我?”

    “他回来寻吸着鸦片的你?”阳风反问了一句,这声音有些大,惊得立在外头候着他的妇人也颤了一颤。

    “放心吧,”苏州笑出了眼泪,“你几时见过他怪罪我了?我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怪我的……”

    “你真是……”阳风咬了咬牙,“玉楼春我交给你了,你若还当我是师哥,就时时替我照拂着。”

    “我老了,”苏州道,“照拂不动了。”

    “苏州,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阳风默了默,道,“不求你开口唱,你出现了,便是好的。当年的老看客都惦记着你,你是红角儿,是苏州城的红角儿。”

    “现在还是吗?”苏州像是自言自语。

    阳风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过他手中烟杆,“苏州,戒掉它,你还能唱,你就是角儿。”

    苏州不说话,默默闭了眼,“师哥,再见。”

    阳风看着他,终于转了身,抬步那刹,身后的声音静静道,“师哥,我希望你再次回来的时候,我……还好好儿的活着。”

    阳风眼眶一热,“……会的。”

    苏州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雨意正浓,儿时的记忆尽数涌上心头。

    他的眼皮逐渐沉重下来,和着春雨,寂静睡去。

    窗外花落无声。

    不知不觉一年过了,又是一年春了。

    这一年间,苏州努力地去戒烟,身体同心理都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好在上天怜他,大病一场,他戒掉了鸦片,也戒掉了从1949年来,到如今,五年的思念成疾。

    苏州城春暖花开了,杏花如雪,洒然流离,漫天萧sao,应和春光。

    他搬了靠椅,眯着眼看楼外的景致,阳台外是锣鼓的声音,年纪尚小的孩子咿咿呀呀地唱着,唱尽春光,唱尽了几百年前的风月离殇。

    二十九年的等候,在这声音中,悄悄消退了,前半生就像幻境,大梦一场,不如一夜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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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果真如所想那般,一夜白了头。

    早知浮生若梦,恨不得一夜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