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难解的题（上）

    下午三点钟的阳光依旧非常刺眼，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地面热气蒸腾，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唐宋骑着山地自行车，走在公园路旁的树荫下，空气里里没有一丝风，树叶软塌塌低垂着，没有丝毫生气。公园里，石拱桥下两只鸳鸯彼此为对方撒着水。

    唐宋停好自行车，望着风雅琴行的玻璃门，沉思片刻方才推开门。走进店内，凉意随之而来，令唐宋长长舒了口气。

    他看到楚红正坐在大厅茶几旁的沙发上，穿着黑色宽腿裤，左腿搭在右腿上，白色衬衫第三个扣子别着一枚钻石胸针，简洁、优雅而不失时尚。楚红的长相与陈茜至少有分相似，都是鸭蛋脸儿，丹凤眼，只是她的眉毛稍微直了些，显得有些盛气凌人。

    店内除了楚红，再也没有其他人。唐宋心不觉一沉。

    这是唐宋第一次见楚红，但却绝不是最后一次。此后的很多年里，两人因陈茜的事情纠葛不断。

    很多时候对于陈茜，唐宋和楚红谈不上谁对谁错，或许只是理念不同，而理念的不同造成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楚红从唐宋推门进来开始始终在注意着他的一言一行，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孩子拥有像他这个年龄少有的稳重、成熟。而从他的那些作品中，楚红也看到了他身上少见的音乐才华。

    但他依旧不喜欢这个男孩子。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身上的所有优点也成了缺点，比如成熟和稳重可以解释为心机太深。其实这个社会上很多人都是这样，何况关系到她女儿。

    唐宋只感觉心在往下沉，他预料到此行不会顺利，却没有想到陈茜mama会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但唐宋依旧礼貌周到的喊道：“阿姨好。”

    唐宋身姿挺拔，微微躬身，笑容礼貌而微微有些疏远。在不知道楚红对自己和陈茜的态度之前，他只能如此。

    楚红微微颔首，算是给了他回应。她用平静的目光盯着唐宋好一会儿，在唐宋的感觉里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

    唐宋心下诧异，却依旧保持着标准的站姿。终于过了大约三分钟，楚红伸出芊芊玉手，将茶几上一张单据大小的纸片推到他面前。她的右手食指带着一枚白金戒指，紫藤花的样式，像是定制款。

    在唐宋看来，楚红的身上处处透着高贵、优雅、时尚和盛气凌人的味道。

    唐宋疑惑的弯腰拿起纸张，双眸蓦然眯了起来，心下一震。那是一张支票，票面金额清晰的写着一百万元。

    说实话，这是唐宋前世今生见到的最大的一笔金钱。在九七年一百万人民币的购买力也自然不是后世可以相比的。

    他想了一下一百万能够买些什么，却发现没有什么概念。他摇了摇头，笑着将支票重新推到楚红面前。

    他道：“阿姨，恕我愚钝，不懂您什么意思。”

    楚红突然笑了，笑容里有几分轻蔑，“你很聪明，应该明白什么意思。拿到这一百万离开我女儿。

    我想这一百万对你的家庭和你自己来说，应该都是一笔巨款。

    我想，这些足够买下你那八首歌。但前提是，离开我女儿。我并不认为你现在配得上我女儿。”

    唐宋心一下如同掉进冰窟窿，浑身寒冷。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很愤怒，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态度对待陈茜的mama。

    如果此时换做另外一个人，他恐怕会扭身离开，等有一天他有能力还回去的时候，再狠狠甩在对方脸上。

    但这个人是陈茜mama，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做。

    唐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当他重新睁开那黑漆漆犹如幽潭般的眼睛，第一次正视楚红的目光，从容而坚定，缓缓说道：“第一，八首歌现在是属于陈茜的，我已经在共和国音乐版权库进行了申请，所以理论上来说，这八首歌并不属于我；

    第二，听丰歌和陈茜说您做音乐发行已经有七年，你认为这八首歌只值一百万；第三，我虽然没什么钱，父母虽然只是普通工薪阶层，但我想，如果拿了这一百万我会后悔一辈子。”

    他的话缓慢而有力，不卑不亢，同样说的很清楚明白。同时又暗暗点出一百万虽然很多，还买不了他的尊严。

    楚红开始有点儿欣赏他。就像她对唐宋的了解，成熟稳重。但正是她了解，却更不能允许自己女儿和他在一起。

    楚红笑道：“很有骨气。”

    唐宋摇头，“没什么骨气，只是我怕收了这笔钱，我爸会打断我的腿。”

    楚红看那番言语对他没有作用，赞道：“你有一个好父亲。只是陈茜只有十六岁，我不会允许他那么早谈恋爱。另外你觉得自己写了几首歌，发表了几篇文章就认为能够配上我女儿。像你这么大年龄比你出色的，我见的多了。”

    唐宋针锋相对道：“可是陈茜选择了我，而不是他们。”

    楚红冷声道：“您认为你能赢，可是你已经输了。聪明，成熟，稳重，有才华，我不得不说，即使在世家子弟中你也算是出类拔萃的。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培养出你这样的孩子。但正是如此，我更不敢将茜茜交给你。因为你太聪明。”

    对很多人来说，聪明也是错。

    唐宋道：“您过奖了，其实我很笨，只不过有些认死理。其实在您眼里无论我如何选择，已经输了。对吗？”

    楚红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只是说：“茜茜才十六岁。”

    唐宋道：“阿姨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经历过十六岁的青春岁月，为什么阿姨坚决反对呢。”

    楚红道：“正因为阿姨经历过，才这么决定。如果你是一名普通高中生，我恐怕不会这么决定。要怪，只能怪你太聪明了。”

    这一刻楚红想起她自己。曾经她也喜欢过一个男孩子，他会写诗，会弹吉他，她曾经为这个男孩子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