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中央农业广播学校
一九七七年,当我的第四次大学梦,被我的那位麻同学,不费吹灰之力打破以后,我的脑海思绪万千,“难道自己的一身真的要受别人的摆布吗?别人不希望我上大学,我真的就上不了大学了吗?” 我想偿试一下自修大学之路,自修大学学什么专业哪?小的时候,虽然有过当作家的理想,其实文科我并不喜欢,我认为那不是真本事,理科才是真本事,1 1=2,到何年何月都等于2,那是真理,而文科就不同了,文科是软科学。 历史上发生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就是怎么发生的,研究来研究去也是那么发生的,世界上有几座大山,几条河流,有几条就是几条,绝不因为你的研究会多出一条和少了一条,学古代文学、学现代文字,学什么文学也只是磨磨嘴皮子,能为国家创造出实实在在的财富吗?而且学文科要死记硬背,特别是历史、地理,你哪条不背哪条不会,太枯燥无味了,而数、理、化学就不同了,只要记住,定理、定义就一通百通,减掉了许多死记硬背的烦恼。 我喜欢哥白尼,他推翻了地心说,而揭示了日心说,我喜欢爱迪生,他发明了电灯,使黑夜变成光明,我喜欢爱因斯坦,他建立了相对论,使人类在探究和征服大自然中有了更坚实的武器……科学家,给人类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财富,能使人类富足,祖国强盛。 理科,能让人看清世界的真谛,能使人去掉许多烦恼,能使人在那里找到许多快乐。 本来,干什么就应该说什么研究什么,但是一九六六年的文化大革命打破了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服务在农村一辈子,当一个农业科学家的梦想。但是,我这个人又天生不是个吃饱、喝足、躺下就睡大觉的主儿,总爱琢磨个事儿,想有个事儿来充实自己,七十年代初的时候,晶体管收音机刚刚兴起,脑袋闲着没的干,我就去琢磨收音机,琢磨晶体管收音机,不用大片的田地,不用那位领导审批,把晶体管收音机装响了,从那里可以找到许多欢快和慰籍。 收音机,是电子方面民用的。在工业方面、军事方面,电子方面有许多空间和领域,我想向那里探究,初级电子方面的书读过了,买来中级电子方面的书,中级电子方面的书读过了,买来高级电子方面的书,那都是大学课本,大学课本可不比电子入门和中等专业方面的书,它除了用语言来阐述道理,还要用公式推导,有的地方推导的公式在书里一连串就是几篇,推导的公式都是高等数学里的,我没学过高等数学,每每遇到这些,我就如坠五里雾中。 要想学透电子这个专业,必须要读大学课本,而要读懂大学课本,必须要学高等数学。 我有个小时伙伴(前面书中谈过的那位在六零年时他说:“假如有个油饼掉在茅缸里,我会从茅缸里捞上来吃了。”)他后来上了师范。自从一九六九年农村办了高中后,他去教高中了,师范生教高中生,一样的学历自然困难,上级也了解这些,为了提高师资水平,教育部门办起了函授的单课结业的大专班,别人学一课,因为又工作又学习,已经是相当吃力了,可是他同时学两科,而且到最后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 他是教“物理”的,当然学“物理”,他同时学了另一门“课”是“数学”(高等数学)他学的高等数学课本是樊晚川编撰的,分上下两部,上部讲到了微分,下部讲积分。 因为我也想学高等数学,我就托他给我也买了一套高等数学和相应的辅导材料。 我把上部书学了,而且把上部书里所规定必须做的习题都做了,这部书我自我认为绝不是走马观花学的,而是学进去了,学了这部高等数学,解决了困扰我多年不能解的一个数学题——那就是流传于农村童叟皆知的“一百马,一百瓦,大马驮三(瓦),小马驮两(瓦),马驹子驮半拉(半块瓦),问,有多少大马?多少小马?多少马驹子?”这个题看似简单,可是用初中学过的解方程(三元一次方程)的方法如何解也解不出来,可是学了高等数学以后,用“行列式”就轻而易举的解答出来了。 解答出来的有好多组解,有正数、有负数、还有小数,当然在这好多组解中,捡其一组合理的就行了。 学了电子专业课本,又学了高等数学,是否将来能拿到个大学文凭哪?听人说要想拿个大学文凭还必须学一门外语。 一九某某年,我从一张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消息,北京外国语学院函授部函授外语课程,学制两年,发给文凭。交费是八十元,我想,“如果我拿到了这个文凭,就能证明我的外语达到了一定水准,如果再参加某个成人考试,也可能拿个大学文凭。 于是,我按着报纸上写的地址邮去了八十元,随后给我寄来了外语课本和磁带。邮来的教材和磁带是教授英语的,在我念初中的那几年,学校没有外语课程。农村中学,只有一九五八年入学的那届学生学过外语,那届学生学的是俄语,后来随着与苏联关系的日趋紧张,俄语课停了,而又由于当时国家的主导思想是打倒美帝国主义,似乎学英语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农村中学后来就不开外语课了,在我念初中的那几年里,外语是个断档时期。由于从来没接触过外语,外语对于我,就像“天书”一样。 学外语,对于我,就像没学过数学的人一样,必须得从1 1=2学起,学的方法是听磁带,由于那时家庭经济不十分宽裕,没有及时买上录音机,课程就耽误下来了,我本想在自己预想的那笔钱到来后买上录音机,把课程再追上去,可是当第二个学期到来后教材和磁带都没有寄来,我找出当初刊载交八十元钱学外语的那张报纸上寻找答案,仔细一看,原来交八十元钱只是一个学期的费用,学制两年,四个学期,要四八三百二十块钱,这三百二十块钱对于当时的我是个不小的数目,我望而却步了,因此学英语也就搁下了。 英语虽然搁下了,但是业余我并没有停止学习的步伐。 一九八一年,中央农业广播学校招生,是函授学校,学业为三年,中专学历,招生老师讲“国家承认学历,但不包分配。”意思是说“你可以以此文凭找工作,找到工作后,长工资可以以此为依据。” 我不曾想以后要找什么工作,因为一九八一年我已经三十四(虚岁)了,有老婆有孩子了,谁找职员愿意要这么大年龄的人哪? 报名地点是公社,去了三、四十口子,我是年龄最大的。 我在中央农业广播学校学了八门课,十本书。 土壤肥料学、植物与植物生理、作物栽培学(上下两册)、化学基础、农作物病虫害防治(各论)、作物病虫害防治学(各论)、气象基础与农业气象、遗传与作物育种、农业经济管理。
这十本书原订三年完成,可是由于教材没有及时准备妥当(中央农业广播学校我们是第一期),这十本书最后用了四年半的时间才学完。 课程在收音机里有播放,县成人教育局对此也很重视,每月集中在一块有一次补导,最初是一个公社集中在一块儿,到了后来变成了三个公社集中在一块儿,因为到了最后,人越来越少,我们公社到最后只剩下了四个,两个男的、两个女的,那三个都是二十多岁的,只有我一个是三十多岁的。 县成人教育局的领导为了鼓励我们把课程坚持学完,说:“在美国,如果你手中没有绿色文凭(中专文凭、大学文凭封皮是红色的)办农场是贷不来款的,意思是说不要小看这中专文凭,将来是会有大用的。 虽然领导和老师对学员极尽鼓励,可是到了最后,我们公社的四个学员还是有两个没有坚持到毕业,没坚持到毕业的是那两个女同学。 中央农业广播学校的十门课程,学完一门考一门,还剩最后两门课程了,那两个女同学有一门没及格,其实还有补考的机会,但是那两个女同学放弃补考不学了。 也许是她们知难而退了,也许是她们看到了毕业后也无任何前途,所以到最后放弃了。 要说难,这几本书我真没觉得它有多难,每次我都是一次通过的,十本书考了十次,没有补考过一次,要说不难吧,既使是和我坚持到最后的那个男同学,他也补考过,他那阵儿刚二十多岁,还念过高中(文化大革命中毕业的高中生),他当时在公社当干部(上调社员)。 假如他不是上调社员,他可能也不会坚持到最后。 我们这届中央农业广播学校的学员,毕业的,全县到最后有三十多个,绝大部分是在职没有学历的,或者是已在某单位服务而没有转正的,到后来,他们都因为有了这个文凭或者转正了,或者评工资、职称时因有了这个文凭而得到效益了。 我也拿到了这个文凭,这个文凭上是这样写的: 学员某某某,性别男,系北京省(自治区、市)昌平县(市、旗)人,一九四八年三月出生。一九八一年七月至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在本校第一期农学专业学习,完成本校中等专业教学计划规定的全部学习课程,成绩合格,准予毕业。 中央农业广播学校 校长:刘锡庚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 我虽然拿到了这个文凭,但是我并没有像其它学员那样,依此而得到一些效益,没得到什么效益这不能赖别人,要赖只能赖自己,因为当时我没有依此文凭去找工作,既使找,也不一定找得到。谁愿意使一个往四十岁走的人哪? 因此我也就知难而退了。 虽然如此,虽然因为有此文凭,在经济上没得到什么效益,但是在精神上因有此文凭却得到了许多慰籍,今生今世终于有个文凭了,在填什么表格的时候,我可以堂而皇之填上中专而不填初中了,虽然这中专和初中对于看表格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对于我自己的感受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因为参加了中央农业广播学校的学习,又由于我还要忙于五口之家的生活,自修大学这个梦终于没有做成,自己的命运最后终于还是受别人摆布制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