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哥哥的婚姻
大千世界千姿百态,说不尽。 莽莽乾坤万紫千红,道不完。 世间万千事,不能一一尽说。 呜呼!闲言少叙,言归正传。 jiejie、哥哥和我,我们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大三岁。 jiejie虽然比哥哥大三岁,但念书却在一个班级里,先我不晓得她们为什么在一个班级里,后来听我母亲和jiejie说,爸爸死后,三个寡妇妈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家里没有劳动力,jiejie八岁(虚岁)了,家里什么驴的、马的活儿都让jiejie去干,日常的打猪、喂狗;春天耠地、拉牲口、“打砘子”;秋天收秋“赶驮子”。 家里有人不算个啥,家里没人,虽然是八九岁的孩子也能给家里顶好大的戗哪。 本来八岁按农村的习俗应该去念书了,可是由于她能够给家里干好多活儿,mama没有让她去念书,没有念书,长大了就是个瞪眼瞎,孩子的一辈子就糟践了,到了十岁,母亲狠了狠心,咬了咬牙,让jiejie念书去了。 jiejie十岁,哥哥七岁(虚岁),jiejie去念书,哥哥因为整天粘着jiejie,他也要跟jiejie一块儿去念书,jiejie上一年级,哥哥上幼稚班。 虽然jiejie念书了,可是只是农闲让她去念书。 到了农忙,不管学校准假还是不准假。jiejie必须得帮助大人收秋种地,因此jiejie就跟不上课了,jiejie在一年级时蹲了一年班,而哥哥上了一年幼稚班,接着上一年级,在上一年级时就跟jiejie同班了。 哥哥天资聪慧,一打步入学堂起,学习成绩就遥遥领先。三好学生的桂冠就牢牢的戴在他头上了。 一九五七年,十月一日,建国大庆,各个学校选派学生参加建国大庆的庆祝活动,哥哥被选派上了,他那年十二岁,他穿着白汗衫蓝裤子戴着红领巾,随着万千少先队员的方阵经过天安门,遥望着天安门城门楼上的毛主席高呼着口号:“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 随他一同去的还有同班的一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和哥哥一般大,在班里也是品学兼优,女同学不但有才而且有貌,哥哥也是有才有貌,两人正值朦朦胧胧,情窦初开的年龄,不免就产生了爱慕之情,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如果按正常轨迹走路,也许他(她)们能走到一起,可惜到后来,他(她)们念中学那个年代正好赶上三年困难时期。 一九五八年,他(她)们念初中一年级,一九五九年,念初中二年级,一九六零年,他(她)们念初中三年级,到一九六一年他(她)就初中毕业了。 一九六一年,人们经过了“三年困难时期”以后,觉察到了吃饭问题是国人的第一大问题,各行各业都来支援农业,把农业称为“第一线”,城市中吃商品粮的不管是工人还是机关干部,有许许多多下放到农村支援农业第一线去了,初中毕业生,在一九六零年以前,不分农民还是非农民家庭的出身的,都可以按照学校发下来的表格去填志愿,可从一九六一年以后,把在校的学生分成了农民家庭出身的和非农民家庭出身的(农业户和非农业户) 农业户的学生一九六一年只有一个志愿和一个出路,统统到农村去,而非农业户的学生,除了升学,还可以分配工作。 我父亲本来是中国第一代产业工人,可是因他没有远见把家安在了农村,我们一家人也就只有在农村土里刨食的份了。 一九六一年,我哥哥和我jiejie初中毕业了,他(她)们和全国所有农民家庭出身的初中毕业生一样,统统的到农村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了。 而哥哥那个女同学,她父亲是大夫,在“联营”上班,是吃商品粮的非农业户,她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县里的药铺上班,由此之后两个人产生了质的差别。 但是我哥哥回农村后,对于生活和未来并没有气馁,他积极学习高中课程,学习文学、学习历史,他相信自学也是能成材的,作家周立波、赵树理写的小说“暴风骤雨“和“小二黑结婚”不都是农村的故事吗?他们如果没有在农村的生活实践,哪有后来的长篇巨著呢?而当时有个工人作家“马峰”他不也是非专业人士出身的作家吗?哥哥认为自己虽然没有到学校去深造的机会了,但他却获得了一个到农村去获得第一手素材的机会,这也不能说不是个好事。 哥哥一边劳动,一边学习,一边做着将来能当个作家的美梦。 一九六三年,哥哥那年十九岁(虚岁),十九岁在农村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 我们村北头,有一位论起来管叫二嫂子的女人,娘家是山里人,娘家有个姪女,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当姑姑的想给姪女找个主儿,她掰着手指头满村的小伙儿一个一个的挨着数,数来数去,数到了我哥哥,论年龄、论长相、论家庭,哪个小伙儿也比不过我哥哥,就上赶着到我们家给哥哥提亲。 有人上赶着给哥哥来提亲,自然是我的两个母亲求之不得的,满应满许就答应了,可谁想得起来呢,两个母亲答应了,可哥哥却不答应,哥哥不答应就行了?事情哪能由着他的性子呢?等到女方来相亲的这天,两个mama把哥哥反锁在院子里。 介绍人领着姑娘来了,两个母亲开了锁,欢天喜地的把姑娘和介绍人迎进了院子,让进屋子里,一个母亲沏茶燎火招待客人,一个母亲满处找我哥哥,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着他,他会到哪儿去呢?忽然,看到墙跟儿有一个凳子,院墙震墙头子的石板子被扒掉了两块,“啊!他是从这儿翻墙早已经跑了。” 哥哥心里还有着跟他一块儿念了五年书的那位女同学,哥哥虽然落在了农村,他不相信他这一辈子会永远在农村,他相信自己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等到他有了成就,他就会去迎娶在他心目中谁也替代不了的那个“她”,他曾到县城看过她,他(她)们相互问候,默默的相视,他(她)们之间的语言虽然不多,但她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将来一定有能力去迎娶她。 她默默的等着“他”。 十九岁的小伙儿青春焕发,那个见了姑娘不眼馋哪,可是送到嘴边的rou,哥哥却偏偏嘴一歪躲开了,人们不能理解,寻来究去,终于找到了原因,原来他心里有着“她”。 既然他心里有着人,从此后,再也没有人给哥哥说对象了。 一九六六年的“文化大革命”,打破了他当作家的美梦,他的社会地位不单单就是个农民,而且变成了一个农民中的现行反革命,虽然这现行反革命只当了一年多,但是已经经历过的过去已经告诉了他,他的社会地位是个什么样的,他的社会地位不是暂时的,是永远永远改变不了的了。 “自己这样的社会地位怎能配上她呢?不能拖累她,不能连累她,不能害了她。” 自从文化大革命后,哥哥一直没有去看过她,他在一段时间里已失去了自由,他根本无法去看她,就是他恢复了自由也无法去看她。 哥哥天份好,自尊心强,本可以有一番做为,可现在却沦落到了这样的一个境地,他无脸面去见他过去的心上人。 哥哥有好长好长时间没有去看她了,是因为“文化大革命”吧,她思索着,文化大革命中,听说西山边的农村,成份不好的有被打死的,哥哥出身不好,她是在念书时就知道的,“可别把他打死啊!”她心里整日呯呯跳着,她整日瞄着药铺的门口,盼望哥哥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天一天过去了,一天一天的盼望落空了,突然有一天,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来到她跟前的并不是她朝思暮想的我哥哥,而是一个过去曾经追求过她的她们班的另一个男同学,她很失望的唉了一声,心情沮丧了下来,在沮丧之余,刹那间,脑子中又一种想法油然升起,“他和他是一个村的,他应当知道他的情况。”她脸上又露出了一丝喜色。
她转弯抹角向他打听哥哥的情况,他理会了她的意思,言道:“你还惦记着他啊,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他妈被抓起来了,他虽然没有被抓起来,但现在也当做现行反革命分子被管制起来了!我看你就别惦记着他了,他有什么好啊!” 刚才绽在她脸上的一丝喜色转瞬之间被这几句话戗得没了一点踪影,她脑子急剧思索着“他怎么就成了反革命了呢?”她想起了她(他)们俩参加建国大庆时的情景,他(她)们在路过天安门时欢呼着、跳跃着、高呼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她想起了她们在鼓乐队时的情景,他是少年先锋队中队长,他穿着白汗衫蓝裤子,胳膊上佩带着二道杠儿,每每过六一儿童节,他打大鼓,她打小鼓。高唱着少年先锋队队歌: “我们是新中国的儿童、我们是新少年的先锋,团结起来继承我们的父兄,不怕艰难,不怕担子重,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学习伟大的领袖***。” 这些犹如在昨天,历历在目、声声在耳,怎么今天他就成反革命了呢? 她不相信他会成为反革命,她又等了他二年。 哥哥知道她在等他,他想,“不能让她再等了,自己不能去告诉她,让别人告诉她吧。” jiejie装做买药到了县里药铺,她看到了jiejie如同看到了救星,她盼望jiejie能说一说哥哥的情况,可jiejie看到药铺人多,走了出来,她知道jiejie要跟她说什么,随着也追了出来,她亦步亦趋的追着jiejie,殷切的叫着:“jiejie!jiejie!”jiejie知道她想听到什么,jiejie跟她说:“我弟弟说了,你不要再等他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她听完此话,两眼噙满了泪水,傻楞愣的呆住了。 一九六六年哥哥已经二十二了,到了一九七零年,哥哥已二十六了,虽然哥哥在一九六九年已经“解放”了,但是经过了几年文化大革命后,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在农村中的地位大家已经知道的清楚明白了,像一九六三年主动给我哥哥说对像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二十六已是个不小的年龄,再过一年就是二十七,一到了二十七、八,在农村找对象就很难了。 二妈对哥哥好,如同己出,在文化大革命最惨烈的时期,二妈曾跟哥哥说过:“孩子,不要怕!将来咱找个“爹公娘母”的人家嫁过去,妈怎么着也能给你成个家啊。 可这样的人家哪儿那么好找呢?既使有,二妈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那么做,二妈在靳家守寡已经二十多年了,老了老了,他不想带着儿子进别人家的门受别人家的役使。 二妈不想走“爹公娘母”这条路来解决哥哥的成家问题,她想出了另一个办法。 二妈有个meimei,生有两个闺女,二妈生性厉害,她不管meimei愿意不愿意,从meimei哪儿要过来一个闺女给自己儿子当了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