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在线阅读 - 第一一一章两个堂叔伯哥哥两样不同的命运

第一一一章两个堂叔伯哥哥两样不同的命运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十一日晚上,增援国民党三十五军的一零四军,在昌平西部山区被歼。从此,在南口和昌平地区已无国民党正规部队。

    国民党昌平县政府得到消息,似惊弓之鸟,县长兼政工大队长“田发生”当即召集他的属下,各个机关职员,保安警察部队,师范学校师生讲形势,讲必须立即撤离昌平县城到北平去,听他讲话的有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一千个心眼,有的主张走,有的不主张走,一片噪杂,田发生已没有更多时间与这些人磨牙,他最后下了命令,愿意走的立马跟他走,不愿意走的,明天早晨必须走。遂即,国民党县长田发生带领他属下的一大批人走了。

    十二日凌晨,从南口又撤下三四百交通警察部队,来到了昌平县城,留城的国民党县政府的一名秘书,奔走召集,未走的国民党县政府的各级人员,及师范学校师生,立即撤离昌平县城,欲奔北平。

    各色人等,匆匆忙忙,慌慌张张,顺着平张公路往南走,可走在前面的交通警察部队到了西沙屯与共产党的部队突然遭遇,遂后枪声大作,喊杀连天,走在后面的人,不敢向前,遂转向西,奔念头火车站(昌平火车站)欲坐火车,到了念头,火车已经停运,遂即,顺着铁道往南走(北平在南边),刚要到“楼子庄”,天上来了两架国民党飞机,以为地上走的是共产党,随后就是一番狂轰滥炸。把学生炸倒了一片,飞机飞走了,向他们的长官报信儿说是炸倒了**。学生们再不敢往北平走,四散奔逃。

    国民党的政权像风儿一样在南口、昌平消失了,大官们、有大钱的,也随着国民党的消失而消失了,剩下了那些曾为国民党效过力,服过务的碎催、走卒、蜡渣子,即将为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吧。

    十二日下午,部份解放军和干部进昌平县城,十三日,共产党县委书记和县长崔照华把县政府(共产党县政府)从桃林村移至昌平县城。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天地就要开始了。

    十二月十二日,在南口虽然已没有了国民党的部队,但共产党的部队和政权还没来到。

    十二月十二日凌晨,国民党留守在南口的交警部队已开赴昌平县城,南口已成了无政府。无政府的百姓们扒开了储存国民党军队粮台给养的大庙的墙头子,像蚂蚁搬蛋一样在大庙北边的小巷子里倒腾着……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十五日,共产党的干部进驻了南口,贴了安民告示,南口的无秩序变成了有秩序。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初,东北辽沈战役胜利结束,歼灭东北剿匪总司令所辖47.2万人,接着林彪四野百万雄师入关,一九四八年一月十四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发动对天津总攻,总攻兵力34万人,经过29小时激战,活捉天津警备司令官陈长捷,1月31日北京和平解放,淮海战役是在1948年11月6日打响的,1949年1月10日结束,歼敌55.5万人。

    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决定了中国的未来。

    在三大战役中,百万民工推着挎车子,赶着毛驴子,抬着担架,支援解放军前线作战。

    南口是1948年12月15日解放的。(阴历十一月十五)

    解放军解决了北平外围,立刻大军压境包围了北平城,由于傅作义在和谈和打上踌躇不定,解放军在和谈不成的情况下要走武力解决北平这条途径,遂后大批部队涌向了北平外围,大批支前民工从各个解放区也涌向了北平外围。

    这天已经大年三十了,跟靳家住了一宿的担架队早早的吃了饭就走了,他们是开赴北平前线的呢?还是从北平前线撤下来的呢?不得而知。

    靳大爷看水缸已经亮了底,他从驴圈里拉出那头老毛驴,扣上鞍子,叫来三奶奶,把驮桶搭到老驴身上到后井驮水去了。

    靳大爷驮了一驮水回来,“发了高梁”在碾子上碾出了高粱面,意欲在三十晚上改善一下伙食,压点儿高梁面儿餄饹吃。

    靳大爷这边,在碾道里碾高粱面,而靳大奶奶从碾道里就往回搓高梁面,一边搓一边和面,等靳大奶奶把面和好了,靳大爷把高粱面也碾完了,靳大奶奶忙着架柴、烧水、揉面记子,架上饸饹床子压饸饹。

    靳大爷已经折腾一天了,他着实饿了、累了、乏了,再过一宿他就七十了。他想坐在炕上好好的吃一碗红高粱面压饸饹,剌剌馋解解饿,恰在此时,他的叔伯侄子来了。

    这是他叔伯哥哥的第三个儿子,他父亲死有十多年了,他父亲死的时候,他刚十二岁,他二哥十五岁,他大哥二十八岁,小哥儿俩是他大哥带大的。

    小哥儿俩让老大带大了,老二长到二十七的时候,有人跟老大说:“你家老二已经不小了,该找媳妇啦,我这儿有个姑娘,如你同意,我去提亲。”老大说:“家里就这三间房,你去说了媳妇往那儿住啊?再说娶媳妇那是要银子钱的,我上哪儿弄钱去哪?”

    如此这般,老二说媳妇这事就搁下了,又过了两月,那给老二说媳妇的又找到老大,言道:“我这儿有个姑娘,想找个婆家,我看你们家大小子也到了找媳妇的年龄了,你要同意,我就把姑娘领来。”

    他们家大小子比他二叔小十岁,这年也十七了,按农村的规矩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这老大言道:“感情好了,大兄弟,你去说去吧,没房子咱盖房子,谁家有钱也没写在脸上,只要姑娘乐意,要什么彩礼,我听你一句话。”

    这事老二老三都听见了,两个人躺在炕上好不心酸,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这南桃花,离南口火车站七里地,南口火车站住着国民党兵,原来日本人留下的李庄子营房离南桃花只有五里,也住着国民党兵,南桃花西边是大山,山里有八路军的游击队还有八路军的正规军。所以南桃花这地方,两方面的军队都来,那时国民党的势力大,国民党白天来,共产党黑天来,这地方应该叫游击区。

    国民党和八路军都跟这地方要兵员,这地方的村干部——保甲长,想出了一个谁也不得罪的高招儿谁来了兵都给,可让谁去哪?当然富人家的子弟,不会当那大头兵,让穷人家的去,这保甲长也不敢深份得罪穷人,他怕什么哪?怕得罪苦喽,不定那天人家当土匪去了,回来报复他。

    这地方的保甲长一斟酌,想出了这么一个招儿,花钱买兵,按着地亩多少大伙摊钱,一个兵是十石小米,哪方面儿要兵,根据多少,大家摊小米。

    这一次,是八路军要兵,靳家老二觉得自己是实在没有出路,折腾了几宿,决定去当兵,他去当兵,老大没有意见,但老大说:“娘亲舅大,爹亲叔大,这事非同小可,你得去找叔叔商量商量。”

    此时他们的父亲已死,他说的叔叔就是靳大爷,老二来找靳大爷,说了事情原委,靳大爷言:“好儿不当兵,好铁不捻钉,这是古人传下来的,我只能给你说到儿,大主意你自己拿。”

    老二没有说什么,惺惺而退心里想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娶那小媳妇跟我一边大,你搂着去了,我帮我大哥干十多年了,到我该娶媳妇的时候了,他不给我娶媳妇,人家给我说媳妇,他说没钱,给他儿子说媳妇,他就有钱了!我到多会儿能熬出头儿?到死喽也熬不出头儿?说什么?谁说?我也得当兵去!”

    于是乎,他给他大哥挣了十石小米就当兵去里。

    过了三年,老三也因家里生活无着,于一九四七年参加了八路军(解放军)。

    老二和老三虽是一母所生,但他们的性格却截然不同,老二好胜,上山砍柴,他总上那最高的山梁,割那最好的柴,而老三呢?上山割柴,不扒坡,不上梁,只在山沟里划拉点草毛儿就知足了。

    老二很有志气,一九四四年当兵走时,跟家里人和伙伴说:“我多会不骑上马,挎上盒子抢,带着护兵我不回来。”他的部队是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去的东北,在东北和国民党打了三年仗,一九四八年底,为解放北平,百万雄师入关,他真的骑上了高头大马,挎上了盒子枪,带着两个护兵回来了。

    四年的时间,他当上了连长,他是经过多次战事的,打仗凭的是勇敢机智,有一次攻敌人的一个县城,敌人凭借高大的城墙负隅顽抗,攻城付出了重大伤亡无有攻克的希望,上级决定挖地道,地道挖通了,也被敌人发现了,敌人在地道口布置了大刀队,攻城部队从地道口蹿上一个,让敌人的大刀给抹了一个,眼看几十号的人都呜呼哀栽了,下一个就抡到他了,他把自己的帽子顶在枪尖上,在地道口晃了一下,敌人的大刀片子嗖的一下子照着帽子砍去,他未等敌人返过神来再砍第二刀,把一颗拉完了弦就等着要爆炸的手榴弹撇了上去,洞口的几个敌人随声倒地,他随着声音和浓烟蹿出了地道口,接着子弹射向了附近的敌人,他身后的伙伴们一拥而上,撕开缺口,扩大战果,县城攻破了,他立了功、受了奖,从此,他升了排长,后来又升了连长,一九五五年授与大尉军衔。

    而老三呢?他也打过仗,在解放河北某县城时,攻城部队,夜里埋伏在前沿阵地上,冲锋号一响,埋伏的战士奋不顾身冲向前去,敌人打出了曳光弹,照得战场如同白昼,攻城部队暴露无遗,敌人轻重武器一齐开火,人顷刻之间倒了一大片,经过这次战斗,可能是他被吓破了胆,部队路过他家时,他以探家的名义跑回了家,回家后再也没有返回部队。

    后来,他二哥到他原来所在的部队打听他弟弟的下落,部队首长告诉他,他弟弟已经回家了,他嘱托部队首长到他家找他弟弟,继续革命不要半途而废,此时他弟弟在家已订了亲就要结婚了,两个解放军战士告诉他,是他哥哥让他回部队去,他跟着解放军战士走到半路,他装做解手,又跑了。

    这已经是一九四八年下半年了。解放大军已转成反攻阶段,形势已经非常明朗,谁胜谁负就在眼前,而在即将胜利之即,他却当了逃兵。

    后来在反右斗争中,他又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人们联系到了他当革命逃兵的事实,把他发到东北兴凯湖劳改去了。

    我的两个堂叔伯哥哥虽然出生在同一个家庭,虽然生长在同一个时代,但是他们的人生轨迹却是截然相反的,这取决于他们性格的差异,造成了他们命运的不同。

    老三虽然从部队回来并未有任何手续,但他终究参加过解放军,受过共产党的教育,1948年12月15日南口解放了,农村成立了贫农团,开会商讨斗地主分田地的事情,由于人们不了解共产党的政策,而老三又受到过共产党的教育,人们对他是另眼相看,每次开会,都把他请来。

    1949年腊月三十,南挑花村贫农团又开了个会,首先由贫农团长讲了话。贫农团长刚刚从区里受训回来,他把学到的东西都倒给了大家:“没地的将来都有地种,把地主的地分给我们没地和少地的人,推翻一切不平等,不合理。”

    贫农团长讲完了话,大家开始讨论,说什么的都有,从前没有土地现在立刻就要分到土地,以前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是整天饿肚子,以前人家穿绸穿缎,而自己光着脊梁露着腚,人家数伏天,摇着大蒲扇,东阴晾挪西阴晾,而自己却要顶着炎炎烈日钻“棒筒子”这些不平等将来都要消灭了,大家听了自然高兴,此时有一贫农团员,已经三十多岁,整年不是给人家扛长活就是打短工,问道:“团长兄弟!我听你的话,共产党就是给咱们穷人做主,打倒一切不平等你说对呢?”团长说:“对呀。”

    这个贫农团员又说:“咱们村靳某某,人家三个媳妇,可是我一个媳妇也没有,你说这平等吗?合理吗?来开会的人听他这么一说,都哈哈乐了,谁也没敢言语什么,而团长沉吟半响,回答道:“是不平等,是不合理。”那个团员又道:“是不是媳妇得分我一个呀!”团长沉了一沉道:“我听说共产党主张一夫一妻,不许纳妾,而这靳某某有三个媳妇,按道理是得分出去两个。”

    沉了一沉,团长又道:“靳家仨媳妇哪,得分出去两个,具体分那两个,两个都分给谁,咱们过了年儿再开会讨论,今天是三十了,会就暂时开到这儿,都回家过年吧。”

    在贫农团开会的老三的父亲,和靳大爷是叔伯哥们,这老三虽听人说过,他父亲和靳大爷曾有过“格扭儿”前几年靳二爷死时他们家因没有给靳二爷打上幡,而又闹得特别别扭,但是在开会时,听到要分他的两个婶子,他依然觉得很不舒服。

    散了会,他没有回家,偷偷的去了他叔伯叔叔靳大爷家,靳大爷看侄子来了,让他上炕吃压饸饹,他执意不上炕,不吃压饸饹,靳大爷说:“你不吃,我就吃了,我已经饿了一天了。”

    “您吃您的,叔叔您不要管我,我今儿个来啊,是想告诉您个重要的事儿。”“你说、你说,叔叔听着哪。”

    “我这几天不是老去贫农团开会吗,贫农团里说了,要分我两个婶子哪!

    我告诉您,您先有个精神准备吧,省得到时候弄得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