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知州老爷得罪上司找路子逃离窘境
却说上次刘掌柜附在知州老爷耳边嘀咕了几句,你猜说的是啥?这刘掌柜说:“您要想脱离现在的困境离开这里,只能托人走门子了。” 托人走门子,找小的不顶事,只能托那大脑袋瓜的,可托谁呢? 知州老爷是书香门第,爷爷是进士出身,曾官至户部尚书,当了这么大的官儿,当初自然也有三亲的二厚的,祖上做过大官,子孙还有做大官的,只是梢门找梢门,栅栏门找栅栏门,什么级别的人交什么级别的朋友,知州老爷由于自己官运不佳,只做了一个小小的州官,再不好意思和那些本来能说得上话儿的达官显贵们联系。 刘掌柜上次的一句话给知州提了醒儿,人家为了升官发财,没门子还剜门子找眼睛哪,何况自己本来有门子,为什么不用用原来那些老门子,来改变一下自己目前这窘困的状况呢? 知州老爷挖空心思,在他的脑海里,搜索着他想得起来的高朋贵友,功夫不负苦心人,他还真的想起来那么一位。 这位是谁呢? 这位是清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的“礼亲王”代善的八世孙——八世礼亲王。 知州老爷的爷爷在世时曾和六世礼亲王交厚,知州小时曾和爷爷去过礼亲王府,当时八世礼亲王尚小,大人在室内说话,那时,尚是小孩子的知州老爷和那老礼亲王的孙子在院子里玩耍。后来老礼亲王和他的儿子相继过世。老礼亲王的孙子世袭了礼亲王,知州因自己的级别和礼亲王相差甚远,自觉寒酸再没有走动。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现在去拜访礼亲王,不知礼亲王是否认也不认这个想当初的朋友,不管是认也好不认也好,因情况紧急,硬着头皮闯一闯吧。 既然是拜访老朋友,还要托人办事,就应该拿点礼物,送什么?应该送人家打心里喜欢的,听说这位小礼亲王对名人书面“奇好”可这上档次的,能惊得动这么大“爵位”的“书画”上哪儿去找呢? 知州老爷想起了刘掌柜得的那幅唐伯虎的“葑田行犊图”。 知州老爷对刘掌柜说:“万望你能把那幅画转让给我,我也不白拿你的,祖上留下五百亩田产,我以五十亩田地换你那幅画,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刘掌柜听知州老爷说的一席话,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说道:“您这不是在骂我吗?我的东西和您的东西有什么两样?您要有用,您就拿去!还说什么钱财不钱财!” 知州老爷又道:“祖上留下五百亩田产,由于自己是一线单传,又由于自己本份,到我手里并没少半亩,自己虽然娶了几房太太,但只生有一个宝贝女儿和一个儿子,要那么多田产有何用处,有钱花在刀刃上,我用五十亩地,假如能换得个合家平安,祖上在天之灵也不会责怪于我,地如果你不收,这‘画’我也只能到别家去找。” 刘掌柜看知州老爷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再说旁的,自觉没意思。言道:“画我给您拿来,地我先给您种着,别的咱就什么也不说了。” 知州老爷言:“这样好!这样好!这样最好!” 刘掌柜没有怠慢,第二天送来古画,州官拿出了五十亩地契,送予刘掌柜。 知州老爷拿了古画,又拿了些土特产品,就跨上了奔北京的大路,延庆到北京,一百五十多里的路程,由于有四十里的山路又为的是私事,没有坐轿,知州骑了一匹马,带了两个跟班的仆人,到了昌平州,歇了一宿,第二天又马不停蹄奔北京而去。 昌平到德胜门六十多里,到德胜门外找店住下。 知州老爷小时虽然去过礼王府,但那总是小时候,大人带他到哪儿,他就去哪儿,不用他记“道儿”,这么多年了,因为再没有去过,早已忘掉了,他叫仆人把店家找来打听礼王府详细地址。 礼王府,在西安门,皇城根南街路西,南起大酱房胡同,北至领赏胡同,占地三十公顷,门前车水马龙,看那骑马的坐轿的排场,知州觉得都比自己的官儿大,知州心里像揣着个小兔子忐忑不安,像我这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儿,人家会接见我吗? 又转念一想,“既然自己来到了这里,自己的处境又是那样糟糕,就管不了这些那些了,圆脸一抹撒成长弧脸,豁着干吧!” 知州壮着胆子走到王府大门,把贴子递给管门的太监,又悄悄塞给一个门包,悄悄的跟太监说道:“我跟礼王是几代的世交,我跟礼王小时就在一堆儿耍,这次进京特意看望礼王,望您把这层意思一定要转达到。”那管门的太监手里攥着沉甸甸的银子到了王府内宅,把贴子递给那内宅太监道:“这个求见的人是王爷的世交,小时的朋友,望公公把这贴子交给王爷,以免误事,王爷以后埋怨你我。” 内宅太监听得此话,不敢怠慢,走进礼王住的屋子,把贴子亲自交给了礼王。 这八代铁帽子礼王,看到了知州的贴子,在脑子里搜寻着往事,依稀想起老王爷有这门子朋友,自己小时也有这么一个在一块儿耍过的伙伴儿。 小时候的感情是真挚的,小时候说的话是真诚的,礼王想起了他和这个小时候的伙伴一块儿耍的情形,不免怀起旧来,想念起了这个小时候的伙伴,“他现在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了?” 他决定,今天谁也不见了,今天专门接见这个小时候的伙伴——延庆知州。 因为知州没有穿官服,传唤的太监没有唤延庆知州而只是叫了知州的姓名,传唤完了知州的姓名,太监又对门外等候的众官员道:“今天谁也不见了,请各自回府吧。” 在门外等候的众官员也有天刚亮就来的,也有天没亮就来的,都伸着脖子瞪着眼依次等着王爷的传唤,没想到,等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虽然不敢大声嚷嚷,也在小声嘀咕,发着各自的牢sao:“干什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啊?可这后来的却先进去了,不知这是来的哪路神仙?” 知州被领进内宅,嗑头向礼王施礼,礼王唤他赶紧起来,礼王抬起屁股走下座位,转着圈子,仔细观瞧知州,想在这知州脸上找出孩童时的影子,可怎么也找不到,说是冒充的,应该不可能,哪个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礼王转圈瞅知州,把知州瞅得发了毛,倒地又拜,说道:“您忘了?我是扣生子呀!您忘了?您的脚,杵进假山石头缝儿里,是我帮您拽出来的。” 知州这么一说,礼王听出了“门道儿”儿时那一幕幕往事儿浮现在眼前,他越看眼前之人,越像那个四十年前和他在一块玩耍的扣生子,他把知州拽了过来,忘记了自己王爷的身份,抱住了知州转起了“磨磨”,然后又往知州身上打了两拳,说道:“你就是扣生子呀!这么多年,你钻到那里去了,可把本王想死了!” 八世礼王疯了一阵,然后分宾主坐下,礼王问知州这么多年的经历,知州答过。在知州的印象中,礼王母亲岁数应该不小了,问道:“‘老福晋’身体可安好?” 礼王说:“我额娘已八十有二,老太太不吭吭、不咳嗽,耳聪目明,一天还要翻几页书来解闷儿哪。” 礼王想给他额娘来个突然惊喜,带着延庆知州来到老福晋的卧室,礼王给额娘行过礼,指着后边带来的延庆知州问额娘:“我给您带来一个人,不知您可认得否?”福晋虽然耳聪目明,但究竟已八十开外,每天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况且,这又是个已四十多年没见过的人,她哪里认得,她看了看言道:“是张三是李四,你就赶紧告诉我吧,你就别跟我绕圈子打哑迷了!” 礼王知道老太太猜不出来,才说出这样的话,怕再跟额娘兜圈子额娘骂他,就实话实说告诉了,站在他眼前的这位,就是四十年前的户部尚书之孙,小时候来过咱们家,我小时曾和他一块玩耍,老福晋略一停顿,猛然醒悟,言道:“是不是那个叫扣生子的?”知州跪下给老福晋磕头道:“下官正是。”福晋让知州站起来走近眼前,老福晋觑着眼睛端祥老半天道:“还是小时候那个模样,就是老了些。”问:“你今年多大了?”知州言:“五十三了。”“你父母和爷爷奶奶可安好?” 知州答:“都已过世。” 福晋想起年轻时的伙伴大多过世,万分感慨,老泪纵横,自言自语道:“这人算什么,就活得是这么一口气儿,有这口气儿折腾来折腾去,争长道短,没这口气儿就灰飞烟灭,万事俱休啊!” 福晋又问知州现何处为官,知州言:“下官不才,在延庆做一知州。” 福晋又问:“知州进京是为公事还是为私事?” 知州答:“进京有些公事,可多年不见福晋,趁着进京想看看福晋,绕了几步道儿就来了,我没有什么孝敬您的,有个朋友从天津捎来个洋座钟,我拿来一个供您赏玩。” 说着,传出话去,让恭候在门口的仆人抱来一个包裹,打开包裹,里边露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子,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玩艺,开开门,拿了一把钥匙,咯吱、咯吱,拧了几下,里边就叮叮当当的敲起来了钟点,然后就咔咔走了起来,知州言:“这是座钟,能给您报时辰。” 这么大的亲王,洋座钟自然是有得是人效敬,但人家是人家的,自己是自己的,福晋笑笑言道:“难为你啊,有这一份效心!” 知州转瞬,又拿出一包点心馍样的东西,告诉老福晋说:“这叫酥馍馍,是延庆特产,或凉吃,或热吃,都别有风味。”
知州拿过了酥馍馍,侍女接过,又从仆人带的包裹里拿出了锦盒,打开盒盖,从锦盒里拿出一幅书画立轴,展开立轴,古色古香扑面而来,王爷瞪大眼睛定睛观瞧,是唐伯虎的葑田行犊图,此画已有三百多年,上有乾隆爷的亲笔题诗,此画原为乾隆爷所藏,不知何时流落出宫。 八世礼亲王嗜画如命,他家收藏的名人字画,虽然不计其数,但唐伯虎的字画却没有半张,而此画又有乾隆爷的御笔题诗,其价不可估量,礼王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醒过神来道:“这画是给我看看哪?还是给我啦?”知州言:“自然是给您了。” “好!今天你别走了!本王想跟你好好唠唠。” 知州今天本不想走,因为正事还没说哪,但又苦于没有台阶儿,听王爷这么一说,也不推辞,就在王府住下了。 王爷高兴,安排晚饭和福晋知州一块吃,吃饭时又拉起闲篇儿,老福晋道:“你看我人老糊涂记信赖,忘了你在何处为官了。” “我在延庆为知州啊。” “你几岁了!” “我和礼王同庚,虚度五十三个春秋了。” “怎么这么快啊!本来是小孩子,你们都五十三了,也难怪啊!我都八十多了,五十三了,刚当个知州,芝麻绿豆大点的官儿,怎么也没个升迁啊?”福晋自言自语。 知州接过话茬道:“小侄儿在延庆为官,本来尽职尽责,就因判了一个案子,这个案子的主犯是宣化知府的大舅子,宣化知府来求情,因这个案子铁证如山,我没给宣化知府这个面子,宣化知府因此记恨在心,在上峰面前总说我坏话,给我小鞋儿穿,我在延庆已做了八年知州了可还是个知州。” 福晋听了此话,跟礼王说:“儿啊!改日你去查一查,看是那个大胆的,不兼公办事。” 知府在京城住了两宿,一是因官身子由不了自己,二是多好的亲戚,多厚的朋友,也只能住个三天两日才有个新鲜劲,趁着这新鲜劲还没过,告别了八世礼王和福晋回了延庆州。 告别福晋之时,福晋千叮咛万嘱咐延庆知州:“再来时,想着给我带几个酥馍馍。” 延庆知州答道:“一定,一定。” 要说礼王府老福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没见过?但哪道山珍海味,也没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唯有这延庆的酥馍馍,只吃了这一回,还想着下一回,这似乎就像慈禧太后吃了王志和的臭豆腐。 不知八世礼亲王是冲着和延庆知州打小的交情?还是老福晋的那句话还是知州送给他的那张画待延庆知州走后,他别的事儿放在一边儿,先托人打听宣化知府的背景,说那宣化知府,也是个有背景的人,轻易不能搬得,唉!想那阵儿为官为宦耀武扬威的人,哪个后面没有靠山,即使原来没有靠山,也得挖空心思找个靠山,不然这官儿怎能做得踏实哪? 既然知府动他不得,八世礼王到吏部走了关系,把延庆知州的祥细情况跟吏部说了,又说:“如哪里知府有缺,就让延庆的那个知州补个缺。” 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八世礼王的话虽不是圣旨,但八世礼王这个马屁,是都愿意拍的,这官吗,让谁做也是做,为什么不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呢? 过了半年,还真有个知府的空缺,知州升知府明正言顺,就让延庆知州去升任了。 吏部下了公文,到了延庆州衙,知州看过,大喜!消息传到临河刘掌柜那里,刘掌柜自来送行,四里八乡百姓,听得知州老爷要离开延庆,聚在一起,拥到州衙门前跪拜不起,挽留知州老爷,可这官身子岂能由得了自己,不要说这知州老爷,本人愿意离开这里,即使他本人不愿离开这里,可调迁公文已下,走与不走,岂能由得了他哪? 据说,这州官老爷来到了新任,因为政绩显著,又由于有八世礼亲王的举荐,不过两年,又升任京官,说朝里有人好做官真是一点不假。 知州老爷后来躺在炕上“思想”我要早知道这样,我早就托人了,范不着这么多年受那宣化知府的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