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刘相公进城拜知州衙门口遇见故旧
侃了南山侃北山,南山北山都侃过,翻回头来侃平川。 在第十六章的书里说到,那延庆知州杀了延庆一霸胡来富, 从此以后,延庆一带愈发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市场繁荣、商贾云集、税收增多、府库充盈。 杀了延庆一霸,刘相公费了多少心?冒了多少险,出了多少力啊? 经过此事之后,州官老爷和刘相公成了好朋友,隔三差五就要聚上一聚。 这一天,刘相公上州里拜访知州,刚走到州衙门口,遇一妇人,带一五六岁小男孩儿,从州衙大门走出,“这人怎那么眼熟呢?”思索半天,猛然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那个忘年交“冯子善”的夫人吗?“怎么还穿着重孝呢?”那女人头上的纂儿上,戴着白冠儿,脚上绷着白鞋,裤腿子上裹着白腿带子,那小孩子脚上也绷着白鞋,裤腿子上也系着白腿带子。 刘相公追上那女人,上前施礼道:“嫂嫂一向可好?”那女人正凝神走路,忽然旁边窜出一汉子,先是把她吓了一愣怔,及至看到汉子给他施礼,叫她嫂嫂时,她认真打量眼前汉子,才忽然想起,这是他们家先生,生前好友刘相公,刘相公问:“嫂子和侄儿给谁戴孝呀?”那妇人听问到此处,不禁眼眶子发酸,两行眼泪夺眶而出,竟呜呜吟吟哭了起来。 衙门前,大街上,不是谈话的处所,妇人请刘相公到她家一叙。 刘相公最近总是忙,已有一年没去过冯子善家,看到嫂夫人这般模样,也想知道个究竟,不由自主随着冯夫人到了冯家。 原来这冯夫人自幼丧父,由于母亲生活无着,她长到十七岁,母亲使了几个钱儿,就把她嫁给了大她四十岁的冯秀才。 冯秀才,家住延庆州城“南大街”路东,五间房子临街,四间是门脸,一间是通往后院的大门过道,城外有几十亩地,自己没种,租了出去,日子过得衣食不愁,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虽然冯秀才不愁吃,不愁喝,可他已年过五十,脚下还无接续,冯秀才娶过两房夫人,头一个生有二女,已经出嫁,她们的娘,前几年中了风寒去世了,而二房夫人虽然生了一男孩,但因难产,娘俩双双也离开了人世,冯家,冯秀才父亲那辈儿,就是哥儿一个,一线单传,想着自己死后,大好家产将抛给外人,于心实在不忍,经朋友介绍,娶了这位夫人,这位夫人,真“填还”人,进门三年,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冯秀才老来得子,欢喜之情难以言表,整天价宝啊贝儿的。 高兴起来,虽然是六十岁的人了,会把他那二十岁的夫人抱起来转上三圈,不管是脸蛋儿,还是屁股蛋儿,亲的滋儿咂山响,那不满周岁的孩子,看着两个大人,不知在干什么,逗得他一双小脚和一双小手连蹬带挠,哏儿嘎儿嘻笑不止,这三口之家真是其乐融融。 可是好景不长,冯秀才一日外出,偶感风寒,一病就是三个月,这冯夫人东一头西一头,左找大夫右找药,可病不但没瞧好,反倒越瞧越重,终于在前两个月故去了,家里这一摊子事,瞬间,落在了这么一个没经过世事的女人身上,好不可怜,可谁知这屋漏又遇连阴雨,丈夫去世刚有一个月,这冯夫人又吃上了官司。 告这冯夫人的人是谁呢?本是冯秀才的堂叔伯兄弟,冯秀才和他的堂叔伯兄弟本是一个太爷,他们的爷爷当初分家时,哥俩分财产本是一样多,“临街房子五间,临街房子后边,有正屋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城外原有土地八十亩,一人各分了四十亩。”冯秀才的叔伯叔叔,也就是冯秀才堂弟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油瓶倒了也懒得扶的潦倒帮子,混得揭不开锅就卖几亩地,到了他堂弟这辈儿,城外的地让他爹卖的已一干二净了。 人说穷人子孙多,冯秀才是有产业而没接续,他堂弟呢?是有接续而没产业,他媳妇给他生了虎羔似的仨“小子”,而这三个小子又都到了成家娶媳妇的年龄,他非常着急。他本想,“冯秀才都是五十多岁了,还没有儿子,肯定会过继他一个孩子,如果过继他一个孩子,他就会减轻一份负担,可没曾想他的三个儿子,宋秀才一个也瞧不上,为了有接续,冯秀才又娶了一个小媳妇,娶了的小媳妇还真给这冯秀才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么一来,冯秀才堂弟,企图情受冯秀才家产,而改变自己现状的念头就落了空。 这可怎么办呢?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正在走投无路之时,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机,冯秀才刚刚六十出头,本来岁数还不算大,却突然病倒,一病不起,然后就呜呼哀哉了。 冯秀才走了,媳妇这么年轻定会嫁人,如果媳妇嫁了人,冯秀才堂弟想:“他和冯秀才最近,冯秀才的产业还得落到他的头上。”冯秀才的堂弟为了情受冯秀才家产,托出几拨媒人给冯夫人说媒拉纤儿,可这冯夫人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水性杨花之人。
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扁担抱着走,她生是冯家人,死是冯家鬼,如果今天跟这个男人,而明天又跟那个男人,那还是人吗?那不是畜牲了吗?何况冯秀才在世时,她们感情一直很好,他对冯秀才是一往情深,矢志不逾要守着冯秀才留下的这点儿骨血过日子。 几拨媒人都碰了钉子,冯夫人,矢志不移,不嫁人。 冯秀才堂叔伯兄弟的这一想儿,又落了空,不行,他不甘心,他琢磨来琢磨去又琢磨出了一个歪点子,打起了歪念头。 想把冯秀才这份家产给讹过来。 这冯秀才的堂叔伯兄弟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份租赁文书。 他跟冯夫人说:“你住的宅子和我住的宅子都是我们家的产业,为什么是我们家的产业,当初老辈子人分家的时候,你男人冯秀才家,分了城外的四十亩地,我们家分了城里两处宅子,只因为你男人的爷爷当初没有房子住,我爷爷就把现在你住的这个宅子租给了你男人的爷爷,租赁期是五十年,现在租赁期已快到了,你呢,赶快给我腾房子搬家吧。” 这事听着似乎合情合理,原来哥儿两个,一个城外有四十亩地,而另一个怎么没有呢?冯夫人来冯家年头儿浅,冯家的老事,她一概不知,他自然对人家的言词,张口结舌,没有辩驳的言语,只能是人家怎么说,这事情就怎么的。 冯夫人自十七岁来到冯家,就在这宅子居住,这州城里,除了冯秀才这堂叔伯兄弟,再没有更近的亲族当户,她哭告无门,她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让她到那里去住呢?她无处搬家,冯秀才的堂叔伯兄弟就一张状子,把冯夫人告上了州衙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