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等待
“我们不能怀疑大帝对虎贼的野心丝毫没有察觉。”季准微笑着边用右手轻轻捋着胡须，边和颜悦色地望着步天行说，“天行啊，论辈分，你和你云之大哥都是我季准的侄辈，加之我和你们的父辈生死兄弟一般的情谊，对你们两个，我的期望是很高的。 要说当今大帝陛下，身为大帝的臣民，背后议论大帝不但不妥，也是律典严厉禁止的。然而，听你把话说到这里了，我作为长辈，有义务更有责任教你们以清醒的头脑看待大帝看待帝国看待社稷安危。常言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基于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这一观念，再论如今朝纲不振，不能对大帝有任何的菲薄之言。 大帝任何时候都是我们臣民的大帝，大帝任何时候也都不会有错。错就错在像你虎叔伯这样的佞臣，权欲作祟，仅为一己之私而祸国殃民，实在是可恨之极。朝中骨鲠之臣皆心中不平。 不光骨鲠之臣，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大帝之所以长期以来对虎贼听之任之，意在欲擒故纵。今天我就说到这里。你哥儿俩都是聪慧之人，忠于大帝、忠于朝廷、忠于社稷乃臣民之本。我一点，想必你们心里就更有数了。” 季叔伯说的傻子都听得出全是肺腑之言。步天行与云之大哥对望一眼，两人对季叔伯的教诲感激不尽，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面向季叔伯作揖施礼，深深地向季叔伯鞠了一躬作为答谢。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半晌，凌云之嘴唇动了几次，他的这一细微动作被季准瞧在眼里，再看云之的神情，季准一猜就猜到了凌云之的心思。 “云之啊，你是不是有心思要跟季叔伯说呀？”季准主动开口道，“要是有心思就说出来，让季叔伯听一听，看季叔伯能不能帮你释怀？” “季……季叔伯……”云之的声腔有点哽咽地说，“你时任大参军府大参军，我父亲遭人暗算你晓得吗？” “这……”季准顷刻之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思片刻才说，“大元帅是不是遭人暗算的，最清楚不过的是医官元仲……唉！”凌云之想听季叔伯继续说下去，但是季叔伯伤感地不再往下说了。 “元仲！？”凌云之倒是抓住季叔伯的话头追问道，“元仲元叔伯，他不是在我父亲出事那天晚上失踪了，两天后被人在营地附近的水渠中发现了尸体，据说他是夜里失足跌落水渠中淹死的……” “他人之说不可信。”季准凄然一笑说，“我当时远在腾格里带兵驻守，事后我也听说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不在现场没有亲眼见到，让我说我也说不清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坚信军中医官元仲并没有死，他还活在世上。” “啊！……”凌云之大吃一惊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季叔伯，看叔伯说到半途想再说下去又为难的样子，便焦急地追问道，“季叔伯，难道还有什么你不敢说的吗？云之给叔伯跪下了，只求叔伯告诉我元叔伯现在可还健在？” “元仲……他……”季准难受地微微仰起头闭上双眼，凌云之和步天行都看到了季叔伯的眼角流出了的眼泪。云之不忍心再开口追问，他预感到了不妙，这个不妙来自眼前季叔伯说起元叔伯时候的反应。季叔伯说元叔伯还活在世上，元叔伯未必过活得好。 果然不出凌云之所料，半晌，季叔伯扬起右手抹了一把眼泪，终于才又开口说：“云之啊！也就在几年前，我见到了一位来自北方的不速之客，他交给我一封书信。我打开书信，看着熟悉的笔迹，才知道书信是你元叔伯写给我的。 信中，你元叔伯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说当年为了活命，他自毁了双目，这些年他一直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隐居在北方以远的兽首山的药王谷，过着近乎与世隔绝、凄苦的生活不过是为了一桩未了的心愿。至于什么心愿，他一字都没有提，只说他会一直等……等到他要等的那个人，他才肯对那个人说。” “元叔伯……”凌云之哭了，他一边哭一边说，“季叔伯，如果云之没有猜错的话，元叔伯这些年忍辱负重，为的就是等云之吧？” “什么？！”季准恍然大悟地从书桌前的圈椅上起身疾步走近凌云之，双手使劲拍打在凌云志的肩头，破涕为笑，说：“云之，你真是个聪慧的孩子，季叔伯我思考了这些年竟然都没有想到元……元仲，不！你的元叔伯一直等待的人会是你！哎呀！他原来等的真是你啊！” 别过季叔伯走出御史府夜幕都已经降临了，凌云之因为父亲遭暗算的事情绪低落，但是同时，他又激动不已，他和步天行来内城本意是窥探虎重天的举动的，意外的是他们遇到了季叔伯，也正是从跟季叔伯的廖侃中，又意外地得知了元仲元叔伯竟然还活在世上。 世代行医的元家与军人世家的凌家关系密切。元家往上推三代先人可都是九州帝国大帝御用的医术登峰造极的太医，而凌家祖上三代也都是九州帝国数一数二的历经战阵的将军，凌云之的曾祖父一生官至大参军，他的祖父和他的父亲官至天下兵马大元帅，论门庭显赫，两家不分伯仲。 元仲在出任军中医官之前，深得帝武大帝的赏识，在帝国出兵征讨北方的达龙大可汗之际，元仲上书大帝陛下，奏请跟随大军出征，以图能为帝国社稷出力、替大帝分忧，帝武大帝龙颜大悦当场恩准， 从此，元仲离开了衣食无忧的太医院，成了一名跟随帝国军队征战四方的随军医官。在残酷血腥的战场，元仲可谓救人无数。北征漠北，战事因为进行的顺利，跟三年后远征西部的腾格里王持续近六年的战事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西征腾格里王，是当年帝武大帝的又一英明之策。然而，尽管为征讨腾格里王维卓继北征漠北之后备战长达三年，真的开战了，却出乎上至大帝下至统帅和将士的意料之外。眼见速战速决的希望泡汤，帝武大帝为了一绝西部边患，让子孙万代的统治不受威胁，转而倾全国之力决意要跟腾格里王大打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