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九天秘闻(1)
西关的战事持续了整整一天,临近黄昏时南北两军方才罢斗,城关上下尽是军士尸体,鲜血直将城墙染得乌黑一般。其间有数次周平兵士已经攻至城关上,又为关上守军拼死挡回,人命只在这一时变得分文不值。惨烈的战斗后,自有兵士清理战场收拾袍泽尸首。 靖北侯带着将官亲卫巡视城关,慰藉士卒,听取身边将官将伤损情况一一禀报。只这一天下来,阵亡者竟有一千二百余,伤者有近三千,其中又有数百伤势过重,已经不能再战。又有中关、东关校官来报,两关战事亦甚胶着,虽不较西关激烈,却也各有千余死伤。只是东关另有一事报来,晌午时分,东关后方断雁峰处闻一声巨响传来,守将李胜急忙派人查探,该地似曾有过修士斗法,激斗处草木尽数摧折,斥候去时却已未见人踪。 靖北侯听闻此消息皱了皱眉头,心道:“莫非是文秀与窃书之人斗法所至?久久不见回来,却是战报先至,切莫生出事端才好!”此时靖北侯心有所忧,只得传令三关守将,在后方放出哨探,以防备后路有警。如今三关各有战事,想互相支援却是难了,只能各自坚守,可是照这样下去又还能撑多久?谁也难料。 “派出请援的军驿快马何时走得?”靖北侯问身边人道。 身后一军将答道:“禀侯爷,第一批传信驿马午间出发,其后间次又派出了两批,目前都应在路上。” 靖北侯点了点头,又道:“命后路军州转运粮草军资,不可延误!再从各州征集军医至三关,嗯,中关成老将军那里尚需催促,着他将南晋新征之兵,尽速征集。” “是!”身后有军将领命而去。 “报!禀侯爷,苏参使回来了!似乎身上有伤,现下正在关楼之中。”又有一校官急速来报。 “哦!文秀回来了!你等自去关上巡视,本侯前去看看苏参使情况如何。“靖北侯匆匆交待一句后,快步向主楼而去。 待得靖北侯步入关楼,一见苏文秀模样,惊问道:”文秀,你真受伤了?可有大碍否?“ 苏文秀正盘坐调息,见靖北侯到来忙想起身见礼,确被靖北侯一把按住。苏文秀道:”侯爷勿急,咳,学生只是被震伤了脏腑,有几处经脉略有阻滞,并无甚大碍。适才又服了些丹药,料想静养数日便可愈合。“ 靖北侯命人送来茶品,陪坐于一旁,闻言不禁皱眉道:”以文秀浩然齐家之境界,居然会有人伤得了你!此人是谁?可是截取书符之人?“ 苏文秀答道:”截取金飞玉符的是三人,一男二女,皆为道修化水境。其中男子为问云宗剑修,修为着实不凡,二女分别来自寒水宗与泰然宗,此三人皆为北国三宗西海行走。似乎是奉宗门之命去了一趟楚云,事毕后北返途中,恰巧撞见了我的符文飞书,便顺手截了下来。咳!“ 苏文秀顿了顿又道:”我追上三人自东关断雁峰,与之打斗了一番。却也怪学生一时不慎,被那问云宗邵姓男子剑阵所困,那人最后爆了剑阵宝器,欲与我同归于尽,好在文秀多用了几张金钟符才得以幸免。那问云宗男子当场没于阵中,文秀则被爆炸气劲震伤,无力再拿下另两女子,只得回转。因在路上寻一隐蔽处调息了一阵,是以回得迟了些,而金飞玉符则已被他们毁去。“苏文秀将情形简要的说了说,由于话语略长,言毕后深吸了口气,将胸中涌动的气息缓缓平复。 靖北侯闻言默然半晌,说道:”好个北国三宗!此三人定是为此次两朝战事而来,莫非欲撩拨南国道门妄生二心?未曾想道门清修寡欲,却也要来趟这俗世的浑水。文秀你也无须自责,但能为宗门行走,修为必也不凡,纵然是小辈,也绝非易与。何况宝器爆碎,非同一般,文秀能全身而退,已经足令本侯宽慰了!“ ”谢侯爷不罪之恩!“苏文秀抱拳谢道。 靖北侯摆了摆手道:”文秀无须多礼!本侯已令军驿快马火速回朝调兵,成老将军那边也会有新募之兵,料想几日之内便会次第到来。只要再拖得些时日,等我靖北大军齐至,则晋雁关自可安若太山。文秀你有伤在身,当需静养,本侯且送你去后营也罢。“ 苏文秀正要再次称谢,忽然抬首前方,道:”侯爷,敌军中有人作法,送来一符!“ 靖北侯闻言一惊,正欲按剑起身,确被苏文秀抬手止住,又听苏文秀道:”侯爷勿急,只是一道传音符,且听听那人说些什么?“ 靖北后抬首望去,却见一道黄色符箓行于空中,速度不急不缓,飘然而至近前,又在门外一散而开,化作一道男子声音。但听其言道:”世安吾兄:自葬火山一别,匆匆已有二十余载,尝念兄之气度,亦为弟之谨佩。今日西关之前,再睹兄一箭之威,令弟不胜感慨!只叹世事弄人,至与兄兵戎相见,实非道清本愿而别有他因也。值此山花烂漫之际,弟登高视远,遥望吾兄,只叹雁关难渡。当年赤岩宗一事一直梗然与胸,未尝有暇与兄细说。现西关之外有一对坐峰,今夜子时,弟略备粗茶,盼与兄一晤。弟道清谨候。“ ”高道清!“音符言毕之后,靖北侯与苏文秀对望一眼,后者忙起身道:”侯爷,那高道清诡计多端,只怕会无好会,侯爷毋须搭理于他。文秀这便回一道音符,拒绝了便是。“ 靖北侯沉思片刻,缓缓摇头道:”高道清传音说此次两雁之战别出有因,且提到了二十年前赤岩宗一事,方有之后西海一境万妖之乱,此事当时疑云重重,也是一直梗在我心中。他既然提及此事,不会是无的放矢,本侯颇想听听他做何解?“ ”侯爷军中主帅,晋雁之危皆系于侯爷一身,岂可轻易犯险?“苏文秀再劝道。 靖北侯一笑道:”本侯自少时起便行走四海,经历十数次生死险境,又岂会怕他区区高道清?此次战局于我方不利,我身为主帅若稍露怯意,必然为高道清所乘。况且西海之内,我若要走时,又有何人留得住我?“靖北侯久居上位,言时顿生睥睨之意。 苏文秀想了想,又道:”侯爷既然执意如此,且请允许文秀一同前往!“ ”只是你尚有伤在身。。。“靖北侯诧道。 ”无妨,此刻距离子时尚有些许时间,学生调息片刻亦能回复一二。况且那高道清乃西海境闻名已久的符道高手,文秀不才,于符之一道亦略通皮毛,也想见识一番。若能相助侯爷,方以策万全。“苏文秀言道。
靖北侯也不多矫情,点头同意道:”既如此,那你且抓紧时间休息,今夜子时,且与本侯一同赴会。“ 苏文秀谢过后送靖北侯出去,自己则盘坐调息无话。 晋雁关以西群山峰峦叠嶂,距西关约十数里地,有一峰高耸,形如两人对坐,其间有一方圆数十丈的坪台,远处望之好似两人坐而对弈,故名对坐峰。 此时已近子时,坪上清风习习,峰顶明月高悬,正有一青衣儒巾男子独坐于中央一方石台前。石台平整,其上置了一棋盘,那青衣男子正手执一枚黑色棋子向盘上落去。 青衣男子似乎对这一落子甚为满意,举过一旁茶碗小嘬一口,又自取出一枚白子,手间将落未落,似乎举棋不定。小考片刻后,男子摇了摇头,仍是向棋盘上一处落去,竟是独自对弈。清风高台,明月香茗,好一番高雅意境。 忽有两道人影自峰下而来,一人援山攀附,每一起落竟有三两丈余,影如山魅,悬崖峭壁,如履平地。另一人盘坐于一方卷轴之上,御空尾随而行。两人来速甚快,片刻间便已凌峰而至。 那身法高绝之人一袭紫袍,背负长弓,腰挎宝剑;那御卷而行之人一身白衫,亦是书生打扮。正是应约而来的靖北侯韩世安与苏文秀。 先前坐于大石边的青衣男子对二人到来竟似不觉,仍然目视棋盘,手中又执着一枚白子犹豫难决,口中自言自语道:”白子欲固守本阵,奈何自身厚势不足,破绽太多,却也难防。“ 靖北侯一介武夫不懂棋奕,只是拿眼冷冷看着青衣男子弄的甚么玄虚。棋艺为君子六艺之一,苏文秀自然是会的,尚且正好颇为精通,闻言不禁看向棋盘。 此时棋盘上已经落了一百余子,行至中盘,黑子占据实地颇多。白子在一边存有厚势,欲依厚势而强行围空,奈何被黑子在三处连番冲击,局面已成摇摇欲坠之势。空围得大了难以成事,围小了又实地不足以争胜,苏文秀看到这里也是连连摇头,心想若是自己行此白子也是个难解的局面。 虽明知此人故弄玄虚,苏文秀仍是忍不住应答道:”若是坚守不足,可将黑子棋势断开,择弱者而击之,则白子或有可为。“ ”喔?“那青衣男子讶然抬头,仿佛此时才看见二人般,放下手中棋子,道:”看来先生也是棋奕高手,何不相请先生执白子,且陪高某弈下这盘残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