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济水之战
河内温县濒于济水之畔，虽然在河内郡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县，但是若放之天下却只不过是汉代诸多县城中的普通一个。若不是在历史上出了司马一族的皇帝，恐怕也会和其他郡县一样籍籍无名的消湮在历史长河之中。 光熹五年八月，讨逆将军，北军中郎将关羽率领北军一万多兵马进入温县城内。 相比较河内治所怀城，温县的城防并不算高大坚固，守卫城池的也仅仅有五百多民兵。而当关羽率军进入后，小小的温县城立刻变得拥挤不堪。 关羽深知温县城小不能久守，进入城后一边命士兵休整备战，一边派出斥候去搜集情报。在得知吕布大军的行进路线后，关羽率军渡过济水，背水布阵，要与并州军决死一战。 在离开温县之前，方悦带兵加入了他们。 方悦的这一路来的事情，关羽早就已经听说了。见到他本人后，便面色冰冷的对他说道：“尔败军失地，本应该追究你的罪责，但是你不但保护了这一干百姓逃离，还设计反杀了敌军，也算是功过相抵。且留在军前待罪立功。” 关羽的官职要比方悦高上许多，在加上他那不怒而威的红色板砖脸，方悦在气势的上便弱了几分。他出言斥责，方悦也只好表现出恭敬的态度说道：“多谢关将军。” 看他如此恭敬，关羽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淡淡说道：“以你的能力，也确实不是吕布的对手，败军失地也在情理之中。” 身为一名武将被人如此说，稍有一点血性的大都会辩驳几句，如非战之罪，他日必取其首级之类的。不过方悦对此却无话可说，吕布之威，在这个时代确实是没有人可以撼动的。 而且他也并不是被吕布打败的，攻下怀城的是吕布的部将郝萌。 关羽教训了方悦几句，便叫他离开。然而方悦在听说关羽要在济水边与吕布的并州军决战的消息，又返了回来，向他谏言道：“吕布骑兵擅于冲锋，将军应以城池据守，为何要选择在平原上与其决战？” 关羽摇头道：“温县城小难守，我军会趋于被动。如何对付并州骑兵我心里已有办法，尔无需多言，在军中多多杀敌以赎前罪才是！” 方悦见关羽自信满满，便也无话可说的再次离开。 关羽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对于吕布这个天下第一人，早就有较量一番的心思，而且对他而言，与吕布之间还有一个难以对他人说的私人恩怨。 不过关羽虽然骄傲，但并不狂妄。吕布能有享誉天下的威名，并不是吹出来的。他之所以敢在平原上迎战吕布，实际上确实像他所说有自己的办法。 渡过济水后，关羽先令步兵校尉胡轸率领两千步兵倚靠济水以弧形布阵，两端接于河岸，形成半圆。 步兵持长盾护在外围，盾后又以长枪兵侍立。长枪兵后，是新晋的射声校尉俞渉带领的两千弓箭手以强弓连弩待命。 布好阵后，关羽派越骑校尉张绣领两千轻骑前去索敌。 而另一方面，吕布率领的并州狼骑也逐渐逼近济水。这次随吕布南下的五万大军中，三万匈奴骑兵纯粹是给吕布壮声势的，还有一些类似张杨这样的杂牌部队顶多也是敲敲边角。真正攻城拔寨的核心力量便是吕布麾下的这一万多嫡系精锐。 虽然统一号称并州狼骑，但是真正的骑兵部队只有六千多人，这已经是贫瘠的并州所能承担的兵力极限了。骑兵的养成从士兵的训练到马匹的饲养都是极为烧钱的东西。即使像并州这样临近草原，对骑兵的成长有着天然优势的地方也是相当有压力的。 然而吕布就是靠着训练和指挥了这六千骑兵成就了并州狼骑的赫赫威名，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无敌。 吕布也早早得到关羽率军迎战自己的消息，对于此倒并没有多在意。并州军一路来已经习惯了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一切，对于关羽的出现，也顶多是觉得，直接碾过去就行了。 然而当看到张绣带领的轻骑出现，开始主动进攻的时候，并州军上下确实感到有些不习惯。不过这并不能停下并州狼骑的进攻脚步。吕布麾下的那六千骑兵与张绣的越骑营在发现对方的第一时间便同时发起了冲锋。 双方在兵力上的差距使得张绣不敢恋战，只是稍一接触，越骑营便脱离战局向后败逃。 吕布率麾下骑兵追击，部将高顺进言道：“敌兵未战而败，必是诱敌之计，请将军小心。” 吕布高傲的说道：“我岂不知此乃诱敌之计，想来前方必有埋伏。然我并州军一路挟雷霆之威而来，怎么能在些许宵小的跳梁诡计中裹足不前？我并州勇士无敌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吕布催动赤兔马，将方天画戟向上一举，高声吼道：“敌人就在前方，众儿郎可敢杀否？” 千军齐吼：“敢！” 吕布一马当先，并州狼骑跟在他的身后，犹如箭一般的奔驰起来。 临近济水，吕布已经能看到济水岸上北军的军阵。不过并州狼骑却丝毫没有减速，奋然冲了过去。 张绣的越骑营没有直接并入军阵，而是绕军阵向左避走。关羽见吕布的大军已经按计划前来，便派出了潘凤率领的屯骑营出击。 屯骑营由两千重甲骑兵组成，可以说是关羽手中的王牌部队，也同样倾注了朝廷很大的心血。毕竟两千人的重甲，对这个时代来讲是非常大的投入。 关羽的战术很简单，先是以轻骑诱敌，引并州军前来，再以重骑迎击。并州狼骑也是轻骑部队，最大的杀器便是势不可挡的冲锋之势。而重骑正好可以克制轻骑的冲锋，在这个时代，重甲骑兵完全是碾杀一切的存在。 而且最后就算吕布的并州狼骑能够突破屯骑营，其速度和冲锋之势必然放缓，而后还有步兵盾阵组成的防御半圆。远处有强攻连弩的攻击，到了近前还有长枪攒刺，并州军在这铁桶般的防护下必然会阵势大乱，那时在再轻骑出击必然会大获全胜。 只是关羽的想法虽然很好，却忽略了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吕布看到屯骑营的重骑兵后并没有直接与之交锋，而是利用轻骑兵速度快的优势，突然转向避开重甲骑兵的锋芒，绕到了北军军阵的右侧。 重甲骑兵虽然在对抗上比轻骑有优势，但是在速度和灵活度上却有着很大的差距。并州狼骑轻易的便甩开了屯骑营，只有尾部些许骑兵与之纠缠，其他的骑兵犹如利箭般沿着济水河岸向北军的右侧发起了冲锋。 面对战场上的局势突变，关羽几乎将眉毛要拧到了一起。 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 原本作为第二防线的盾阵就要承受并州骑兵最初的冲击，关羽大声呼喝着命步兵营做好准备，射声营弓箭手射击。 并州军冲锋速度很快，即使中途转向仍然未曾减慢其分毫。进入弓箭范围后，连漫天的羽箭也挡不住并州狼骑的取得胜利的脚步。仿佛这天地间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们害怕的了。 关羽大声喊道：“段煨何在？” “属下在此！”段煨应道。 “长水营出击，攻敌左翼。”关羽下着命令。 “喏！” “命越骑营掉头驰援，屯骑营回援推进！”关羽接着说道。 长水营由胡骑组成，混杂着很多汉化的匈奴、乌桓、羌人的骑兵。虽然和纯正的草原骑兵相比还有一定劣势，但是比起汉人骑兵整体素质便高上不少。 关羽本来是想把他们当做预备队的，想不到刚开战就用上了。 并州狼骑沿着河岸进攻，正好形成了一个攻击的夹角。关羽觉得若是步兵营的盾阵和弓弩长矛能够第一时间挡住并州狼骑的冲锋，长水营再攻击其左侧，将并州狼骑连绵的攻势截断，最后使其陷入混战。越骑营、屯骑营再赶来的话就可以合力将他们推进济水里。 电光火石间，并州狼骑撞在了盾阵上。仿佛切豆腐般瞬间便将军阵劈开了一口子。 这时有兵士禀报段煨率领的长水营进攻受阻，被一支七百余人的步兵营击溃。 关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而此时也无法再去想什么样的步兵营可以用七百人就将两千精骑短时间击溃，并州狼骑已经如潮水般的涌了军阵。 军阵大乱，士兵转身逃跑，然而身后便是济水根本无处可逃。当他们再转身作战时，实际上阵型已乱，失去队形的步兵轻易便被并州骑兵斩杀。 背水一战确实能激起士兵绝望的勇气，但是他们面对的却是同样勇敢、冷酷的无敌骑兵。 吕布在乱军中挥舞着方天画戟，无情的收割着生命。关羽双目赤红，拍马拖刀，直取吕布。 关羽的坐骑也是刘辩赐给他的大宛良驹，奔驰如风，转瞬间便来到吕布近前。 关羽猛地大喝一声，长刀挥斩。 疾如闪电的一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吕布砍来。速度之快让吕布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只见到眼前亮光一闪。急忙向后一仰，将整个身体横在了马上，才堪堪的躲过这一刀。 关羽心中一沉，刚刚自己不但以有心算无心的偷袭，出刀之快也是将自己推到了刀法的巅峰，然而吕布竟然能毫发无伤的躲过去，不禁令他心中愕然。刚刚自己还未出刀的时候，吕布已经察觉了他的招式，秋风未动蝉先觉，他浑身的毛发都能像动物般感觉危险，这说明吕布已经拥有了宗师级别的能力。 二马错开，还未等吕布出招，关羽的第二刀便已经当头劈下。吕布提起方天画戟向上一挡，关羽的青龙偃月刀猛地一翻，横抹向了吕布的脖子。 这一招在虚实变换间极为快速，令吕布猝不及防。堪堪的缩下了头，紫金冠上的雉尾羽被削下了两截。 吕布勃然大怒。关羽手上长刀不停，再次抢攻一招，反手横扫，吕布举画戟一格，兵器相碰发生一声巨响。 几乎在一瞬间两人便连过三招，速度之快令旁人都没有看清楚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最后二人兵器碰在一起，震得关羽的战马连退几步。 于刀法一道，关羽一向都是极为自负的。自认刀法之快世上无人可出其右。然而此番与吕布交手才发现吕布的画戟的速度也不亚于自己。 而最令他惊讶的还是吕布的力量。刚刚画戟轻描淡写的一格，却犹如山一般不可撼动，硬生生的将自己连人带马震退好几步。在这之前他所知道的人当中，也只有三弟张飞能在气力上将他逼到如此地步。 另一方，接招过后的吕布此时也是极为的兴奋，浑身的肌rou绷紧，双目放出火一样的光芒。 早在很久之前他的武功便已入宗师之列，天下罕有敌手难免生出英雄寂寞之心。他与关羽认识，但却从未交过手。刚刚那三回合，吕布也打得其实也颇为狼狈。这激起了吕布的争雄之心，双目一凝，画戟以开山劈地般的气势砸了过去。 一般武将出招，都是使出八分力，自留两分，不然便没了回旋之地。然而吕布的这一击极为霸道，不但用上了十分的气力，出手极快，关羽根本没有什么其他余地，只能用青龙偃月刀向上一抗。 兵器间发出比刚才还要大的响声，关羽的战马跪在了地上，关羽则向后飞了起来，青龙偃月刀弯成了九十度压在他的胸口，关羽几乎飞出了一丈多远，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滴滴点点的染满了胸前。 “好！”吕布大喝一声。不知为了关羽吐血，还是刚才那惊天的一击。 见到关羽受伤，部下关平周仓裴元绍急忙抢上前去。双方混战于一起。不知是不是出于英雄惜英雄的心理，吕布并没有继续出手，只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关羽。 坐在草地上的关羽想要支撑起身体站起来，身体却使不上任何力气。他并没有感到多少疼痛，但是意识却模糊了起来。越过身边混战的士兵，他看到的是吕布骑在马上向他投来的蔑视目光。 黑暗袭来，关羽最终失去了意识。 ******* 成皋县城，关羽在一个暴雨天里恢复了意识。这时已经是他们向东败逃的五日后了。 虽然身体仍然很虚弱，但是关羽醒来的第一句话还是问道：“战事如何了？” 守在身边的关平将劝父亲好好休息，不要cao心其他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他知道父亲是不会听的。 “父亲在昏迷的时候，我军被并州军击溃。步兵营、射声营损失惨重。长水营被打散。幸亏屯骑营及时赶来，护着我们且战且走，沿着济水岸边向东败退到了这里。” 关羽闻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样的惨败是他这种骄傲的人无法接受的。 关平红着眼圈继续说道：“俞校尉和胡校尉受了重伤，元福（周仓字）也是。裴大哥……” 关平讲到这哽咽了起来。 “元绍怎么了？”见关平欲言又止，关羽怒瞪双眼。 “裴大哥为了救父亲被吕布杀死了。” 周仓和裴元绍原本是黄巾贼寇，关羽跟随刘备平定黄巾叛乱时，收降了他们作为自己的家将。长久以来一直追随在他的身边，感情一直都很好。 关羽听完后久久无言，最后长叹了一声说道：“事不可为，命兵士抛弃负重，轻装上阵。屯骑营断后，想办法联系越骑营与我军汇合。然后……” 关羽的话说到最后开始虚弱起来，接着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一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