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往事（一）
谈话间，斯坦一直稳定着自己的情绪。然而讲到这里，他的表情也变得暗沉。 此时，庭院内“唦唦”之声响个不停。从茂竹间窜出了一名夏亚族战士。 夏亚族战士一脸肃穆，他行至亭外，单膝跪地，道：“族长！古拉斯塔大人已经和都领王洽谈成功！明日起，都领王室将开始准备国葬！” “你……”美莎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突然就出来了？好大的胆子！你……” “住嘴！美莎！” 斯坦巴掌一遮，将美莎的嘴堵住，继而道：“好的。辛苦你了。顺便跟古拉斯塔说一下，明日的国葬，夏亚族全体人员必须以正装出行。倘若不服从命令者，以军法处置！” “是！”夏亚族战士迅速起身，一溜烟的功夫就离开了庭院。 美莎一脸不甘，她用尽全力将父亲的巨手推开，道：“父亲！怎么又突然窜出了一个人？我们现在谈论的事情，不是茶余饭后的琐事，而是关系整个世界的大事！庭院之内，随意进出，这里还是不是斯坦府了？父亲……您对于夏亚族的管理存在很大的问题！” 霍兰见势不对，将美莎拉住，可美莎置若罔闻，还是对着父亲一阵数落。 其实霍兰十分理解美莎的心情。谈话到这里，每一句话都是一阵惊雷，倘若泄露一句，其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斯坦治理夏亚族的方针早已是漏洞百出，自卡拉杰那次事件后，斯坦基本上没怎么严打军中纪律。美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霍兰这个旁人都发现了夏亚族很多的纰漏，只是族内还未混乱，依然有古拉斯塔这种能人在。虽说如此，这显然是一个“隐形的炸弹”。 “好了，美莎。今天把你们带到这里，不是让你和霍兰来批评我的。既然提及了国葬，那么耶姆拉和霍兰的事情就该说一下了。”斯坦有意撇开了话题。而作为女儿，美莎显然能把控自己的情绪。她见父亲脸色一沉，便沉默了，她坐了下来，继续开始听。 此时，斯坦的脸色很难看，他想到了霍兰，接下来的话就变得异常深沉，言语间夹杂着伤感。 “我放弃了亲自带天黎上螺旋迷宫的想法。因为耶姆拉执意请愿，使我不得不放弃开始的这种想法。 起初，我还以为他很想回报那份恩情。所以我就不再考虑，便把天黎给了他。 直到上了螺旋迷宫见到了他，再到昨日读了他的笔记，我才知道了他这么执著的原因。 ‘东域天降大难，一子必得还身，其人乃是第三世界的开拓者。’ 这话早在数年前，耶姆拉便给我提及过。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一句戏言，但没想到的是，耶姆拉将此话奉作最后的遗愿而活到了现在。 在我没有认识他之前。耶姆拉便遇到了他的另一位贵人，查克·弗拉先生。 弗拉先生乃是格尔顿长老在世唯一的金体。他继承着格尔顿长老的意志活在这个世界当中。 那时，弗拉先生骑着大象一样的怪物在东域偶遇到了耶姆拉。在耶姆拉最困难的时候，弗拉先生为他指点迷津，治愈了他的心灵。此后，耶姆拉一直信奉着弗拉先生的意志，甘愿为他的意志牺牲一切。 而这句话便是弗拉先生一生的追求，也是耶姆拉在后半身追求的一切。 最后，耶姆拉便留在了东域，留在了拉丝王国。他希望用自己剩余的生命来寻找那个预言之子。 而卡拉杰曾经被耶姆拉视作预言之子的最佳人选。 卡拉杰童年的时候，东域边疆发生了一次重大的灾难。法外暴徒大规模的崛起，杀了边疆大概几万平民的样子。卡拉杰和他的父母侥幸逃生，而爷爷却被暴徒杀害。 这种情况很符合预言的内容。从那个时候起，耶姆拉开始关注着那次灾难中侥幸逃生的幼儿，最后又因为卡拉杰天资出众，少露峥嵘，他自然而然的被耶姆拉视为第一目标。 在那次卡拉杰离开夏亚族后，他遇到了耶姆拉。卡拉杰走上了螺旋迷宫，最后他被紫狼团带走。 这期间的事情我都知道。 但最让我想不到的是，卡拉杰还活着。 卡拉杰那次被紫狼团带走，最后被关入类似于螺旋迷宫一样的血脉实验场所。天天被抽血研究，剥皮剔骨，最后只能等死。 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人逃出来。 然而弗兰先生却做到了。他将这些天天被研究的生灵给解放了出来。这其中就包括卡拉杰。 龙皇族肯定不会放过弗拉先生。纵使弗拉先生实力再强，也终究抵不过龙皇一族。他被无情斩杀，而逃离出来的生灵们也一个个的死无全身，最终还是死亡。 这个时候，卡拉杰按理说已经死了。但他的尸体，却被耶姆拉找到了。耶姆拉没有在笔记中说他是怎么找到卡拉杰的尸体，然而最终，卡拉杰还是以半机械人的状态重回到了人世间。 至此以后，二人就开始继承着弗拉先生的意志。他们回到了螺旋迷宫，并扎根于此。连同弗拉先生的坐骑贝西摩德，一同待在了螺旋迷宫长达很多年。 他们等待着那个预言之子。直到天黎的出现，二人为意志而死，最终落幕……” 亭中密谈已至尾声，斯坦手中的温茶早已凉透。远望远天暮色，斯坦不禁叹了一口气，接着轻声轻语说道：“我要说的话就到这里。两人的死，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我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所有的秘密。 而天黎这孩子不是一般人，今后我会着重培养他，使他成为真正的预言之子，改变这个世界！这也是我的夙愿，更是弗拉先生意志的传承！至于他那罪恶的血脉，我希望你们能正视，但请相信，我不会让他遁入邪恶。这也是我的责任！” 当斯坦说完后，霍兰似乎意犹未尽。因为他总觉得，斯坦还有话可说，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剩余的话还悬在心中，未能明确。 美莎的娇容被黑夜隐藏，唯一能看到的是他雪白的贝齿，以及头上那闪烁靓丽的发饰。美莎依旧正襟危坐，此刻她却见父亲即将离席回府，她便快言说道：“父亲！今后，我们该如何面对天黎？我知道往后的日子，我们并不能告诉天黎，他是魔刹族的后代。 但…… 既然我们知道了这点，必然不能像往常一样对待他。虽然我依然可以将他当作亲弟弟，只是那种感觉可能就不一样了。而且要是今后天黎动不动就血脉相吸，万一在街上失去了理智，那么事情不就暴漏了？要是……” “美莎！” 斯坦惊吼一声，震得四周竹叶簌簌掉落，激起湖面泛起涟漪。美莎被威严震慑，脸部变得煞白，在暮色当中依稀可见。空气凝聚着紧张，斯坦极少向女儿发脾气，只是这次显得尤为震怒。斯坦静息片刻，走到女儿面前，摸了摸他粉嫩的脸颊。此时美莎泪珠挂在眼角，在过一会儿就要倾泻而出。而斯坦这爱的抚摸，着实让美莎的眼泪躲在了心中。斯坦见美莎忍住了泪水，便说道：“女儿。我从你刚刚的话语中感到了一种歧视，你歧视着天黎。” “不！我没有歧视他！”美莎刚毅的说道。 “不，你有。有些时候，当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待久以后，便可从对方的言语当中听出心声。况且我是的你父亲，你的语气交织间，我便知你心中所感。”斯坦温柔的说道。 “……” 美莎不说话了，显然斯坦猜对了。但斯坦并未因此再说什么，接着他只是细语说道：“放心吧。那块寒冰玉佩可以阻止天黎的血脉相吸。只要让天黎时时刻刻携带此玉佩，便可安然无忧。事已至此，我无需再说什么了。来吧，仆人们已将饭菜做好，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罢，斯坦独自走出秀亭，巨大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接着，美莎痛哭，人们总是猜不透少女的心里是如何变化的，细腻情感变化莫测，哭泣总是在不经意之间。 而霍兰低头安慰着眼前哭泣的美莎，继而一个深情的吻贴在了美莎的唇间，爱意缠绵，情深意切，两个人最终在相吻时，明白了彼此的依赖 夕阳落入西山，暮色褪去，而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细雨如银丝与黑夜相融，看起来像是一个垂暮老人的头。而冷风袭来，宛如他的叹息，星汉移动，宛如他的迁徙。斯坦府内，细雨纷乱，银丝乱窜，那老人静静看着一切，冷风停息，星汉止步，不忍悄然走来。 不知为何，萧然落寞沉浸在斯坦府内，这一切竟化作了一个少年的心境。少年沉睡在梦中，却眼角划泪，那一幕俨然成为了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