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耿耿于怀
四日后，上京。 夜空如幕，已近十五，似已圆满的明月悬于空中，撒着清辉。璟王府里的一处，灯火通明，屋外却只有一人守着。屋里炭火啧啧的燃着，一男子慵懒的靠在软垫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枚晶莹透亮的白色棋子，稍作思索。“啪”，随着一清脆的响动，棋子落于棋盘上一处。眼幕煽动，嘴角微动，又伸手执起一枚色润如珠的黑色棋子，正想落子。手上却一空，不见了棋子的踪影。 男子微微抬头，露出了他俊美的五官。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不解，疑惑的看着夺掉他棋子的璟王——君璟陌。 “依我看，这棋该落于此处。”话音毕，黑子落。棋盘上原本平分秋色的局势立马偏向了黑子。 男子眼眸微动，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拿起白子落下，扭转了局势。 “你这般下法，这棋局要到何时才能结束？跟自己下棋，为何特地跑来我这儿？” 看着对面之人眼里的抱怨，男子淡淡一笑：“自是你这里热闹，有林伯，还有好些弟妹。不然，我还能为何而来？” “我以为你来，是准备跟我解释解释那外面传言的……”说完，君璟陌也悠然往软垫上一靠，取下了银色的面具。日日与面具为伍的冷面煞神璟王，难得露出了真容：冷傲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尽显阳刚。本是让人称赞的面容，却因爬满了半脸，凹凸不平的疤痕，变得狰狞了起来。 “哦？是何传言？我怎么不知道？” 君璟陌冷眸一斜，眼里尽是不信。打量着男子身上藏青色锦袍，那缦走的金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自是你喜新厌旧，又迷上了云锦阁古月公子，为博他欢心，买下了铺子里最贵的锦袍的传闻。” “不是传闻，是真的买下了。”男子回答的漫不经心，重新执起一粒黑子，看向桌上的棋局。 “如此，你不是该在云锦阁，跑我这里来做什么？”君璟陌也不理会他的避重就轻，嗤笑一声，语气里也是平日里见不到的玩味与戏谑。“莫不是吃了闭门羹，无处可去。才免为其难的想起了我？” 男子刚准备落下棋子的手一怔，眉宇间多了几分不悦。强压着心绪，落下了棋子，伸手又冲竹罐里拾起一粒。 见他拾起的仍是一粒黑子，倚在软垫上的君璟陌，眼眸微闪，已然知晓了答案。不禁摇摇头，戏谑的笑意更胜了起来，脸部的伤痕也因此变得更加扭曲了几分。 “且不说这个，那赐婚，你准备如何？” 闻言，男子原本蹙着的眉头，拧的更深了几分，眉心微微显出了一个川字。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烦乱，干脆将棋子丢回了棋罐，抬头看向对面的君璟陌。 “自是不应！”男子的手支撑着额头，强压着，让话音平静些。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芒，“宇文浩天明显是和君昊宇一党，那女人暗里派人刺杀我，明里却想拉拢我。哈！太子几人的争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娶了那女人，不仅要多一分方便，还惹了太子的眼，不是自讨没趣？” “哦？你何时也会在意这些事情了？你之前不是还劝我说，不过是一个女人，取回来养着便是。如今怎么？轮到自己便不是这个理儿了？况且宇文浩天在密谋什么，我们不是一直不知道么，娶了他女儿，不是正好可以……” “有人予我了一分宇文浩天的资料，内容详细，只是尚待核实。所以大可不必用此来靠近他。”男子眼睛微眯，若不是那端木羽给他的那份资料，自己还真的有些一筹莫展。没想到宇文浩天，竟这牵扯到如此多的江湖势力。也不知皇上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若是不知情…… “哦？是何人恳这样相助于你。那宇文浩天老jian巨猾，居然也能被查出破绽？” “改日再和你细说，所以如何拒了这婚事，你也帮我好好想想。” 君璟陌挑了挑眉，戏谑道“态度这般强硬，莫非千年顽固的萧王爷破了戒律？” 男子没有否认，只静静端起一旁的茶碗，用茶盖轻轻佛开浮于面上的茶叶。茶盖碰到茶碗边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君璟陌见此，原本的笑意渐渐退去，换上了严肃的神色。“莫不是魏云溪嫁了三哥，对你打击太大？所以你便找了一人，聊以慰藉？” “你明知道不是，何出此言。对于云溪，我不过是觉得愧疚。若不是我，她原本也不会如此。” “因为你似乎太大意了。出征也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竟多出这么一号人物。你可知她身份背景，是何来历，有何居心？若她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当如何？没想到聪明如你，也会做出这般糊涂事!” “璟陌，你僭越了，这是我的事！”男子话音陡然转冷，将茶碗随意一放，茶碗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茶水晃动，溢出了茶碗，洒在桌上。眼了多了些警告之意，看向君璟陌。 他虽然也知道璟陌是好意提醒，而他确也对她知道的甚少。可不知为何，他心底容不得旁人对她有一丝质疑。所以听到君璟陌那些话，心里忍不住的不悦起来。 “呵！看来到是我多管闲事。不过你最好弄清楚！现在有多少人在盯着你。而舅父如何死的，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 砰！男子手重重拍在桌上。棋盘受力震动，原本势均力敌的棋局，瞬间乱了阵法，几颗棋子受力跌落棋盘，与红木桌子碰撞。其中一两颗滚动，落于地上。在安静的屋子里发出阵阵声响。 “这棋没法下了，如此，我就先走了。”两人在屋里静坐了良久，男子帅先打破了沉默，起身拂袖，向外走去。 君璟陌看着男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散乱的棋盘。那女子究竟是何来头？竟能这般牵动他的心神。 “林伯！” “王爷！有何吩咐？”王府的管家林宇应声走了进来。 “派人去查查这云锦阁，看看那女子是何来头！” “王爷，这云锦阁可不是好探的地方。” “哦？是么？我倒是小看了这云锦阁。”君璟陌眼里泛着幽光，道：“既然林伯，你都这么说，探不成，看来只有本王亲自走一趟，看看那里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王爷，您如此，会不会……”林宇有些惊讶，他在王府30多年了，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王爷这一举一动，他都不说完全看透，但至少懂个七七八八。刚才王爷那眼神，明显就是有想要硬碰硬的打算。且不说硬碰有没有胜算，单凭这萧王爷和云锦阁的渊源。若王爷动了云锦阁，会不会伤了两人的兄弟情分。 “林伯，当年定安王府的情况你是最清楚的。就是因为舅父痴情错信一个女人，才落得个凄惨的下场！表兄一直为此耿耿于怀，虽一直装着淡然，但你可见过他跟那个女子亲近过？纵然若魏云溪那般的女子，也只是博得了他几分赞赏。如今却为了这么个不知来路的女人，跟本王拍桌子瞪眼。这让本王如何不忧心。若那女人敢——哼！本王不管她是何来路，有何人护着，本王定要手刃了她。”君璟陌阴沉着脸，原本狰狞的面容，越发的狰狞起来。 “王爷，不如先查探清楚的好。” “女人那个不是贪慕权利的，看看，后院那些女人。为了荣宠，对着本王这张脸也一样能笑的娇媚！就算她现在没有图谋，也保不准如那女人一样，见异思迁！当年舅父对那女人如此好。她想要的都给她找来！可还是不能让她满意，害死了舅父，投奔了父皇的怀抱。”君璟陌话音平缓，却满是讥讽和不屑。浸透着炎凉。“就连母妃……” “王爷！”林宇出言打断了君璟陌，强压着情绪，话音还是能听出激动。缓了缓，林宇知道自己失态，慌忙补充到：“凡事没有绝对，王爷不应该因噎废食。难道王爷希望看到萧王爷一直以断袖为名避人耳目。孤独一生？” 君璟陌一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很快恢复了平静。“本王也很纠结，所以想亲自前去看看，那能让表兄放下戒备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王爷英明，您的良苦用心，萧王爷以一定能体谅的！” “这种奉承的话你还是免了吧！虎啸堂之事，可有探查清楚？” “是，被一个红衣女子给灭门了。” “灭门，只一个人？”君璟陌眉头不禁挑了挑，他怕是也做不到一个人灭了虎啸堂。“还是一个女子所为？可知那女子是何人？” “据说，那女子貌美，是倾城绝色。老奴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过这号人物。”林宇心道：此事是有蹊跷。王爷这边刚查到虎啸堂，虎啸堂就被灭门了。若非仇家所为，那便只能是杀人灭口。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但有人传，说可能是那云梦鬼谷的谷主。” “云梦鬼谷？” “是！坊间都称其鬼谷。二十年前，鬼谷一派以机关，和卜卦闻名江湖。只是后来归隐于山中，不再参与江湖事。听老奴的一位故人说，是为了守护什么力量。不知怎么会……” “哦？如此，速派人将此事查探清楚。若只是江湖纷争。便不要插手！”君璟陌深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忧虑。 “是！老奴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