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族长之死
“玉岫，村子里的好些人家已经来投靠的亲属了，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这可咋办？”五叔的嘴唇上面已经起了厚厚的一层干皮，说话的时候，就会裂开流血。 不过，五叔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五叔，你也别着急上火的，事情总能解决不是？”林玉岫端过一碗水给五叔道。 五叔看看这一大碗清凌凌的水，到底没有接过来喝，村子里的人家水都不多，就是玉岫这里也是与村子里其他人家一样每天领水用，他要是喝了，玉岫这里咋办？ “村子里的人这几天时间就多了三成，咱们井里的水要是维持这么多人用的话，只怕连二十天都用不上了。”井里的水已经越来越少了，可是人却越来越多。 “咱们不能管别人留亲戚的事情，但是不管家里收留了多少的亲戚，供水不能增加，只能按照原有人口的数量分配。”林玉岫冷着脸说道：“五叔，我家里都是女子，也不怎么出门，用水少，这碗水你就喝了吧。” 不是她冷清冷血，而是她没有办法关照到这么多的人。毕竟，她就只是个稍微有些远见的小女子而已，在这样严重的旱灾面前，丝毫没有抵抗的余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全村子里的人，仅此而已！ 五叔最后还是端过这碗水一口气喝了下去，他成天跑进跑出的，口渴的可比别人更加快，但是家里的水却是一样的。 喝完了水，五叔嘴巴干的不是那么厉害了，才接着说道：“已经有好几家的人开始闹了，说是那点儿水不够用。” 五叔是负责分配水的，所以这些家里水不够用的人家都冲着他来了。昨天只有一两个人闹腾，可是今天已经有四五户人找他了，这样下去可不成。 “五叔，你去找族长和十九叔公说明情况。想必他们心里有数。” 里正也好，十九叔公也好，还是族长也好，总不至于为了外村不相干的人让本村的人渴死吧？ “不是我不去找族长，族长只怕是不成了——” 在这样严重的灾难面前，便是一个生龙活虎的男人，都已经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何况是一个缠绵病榻已经许多年行将就木的老人呢？ 据说，族长已经三天水米不沾牙了，陈大夫也去看过了，只是摇摇头就走了。或许，大限之日就在这两天了，到时候，要怎么办？ 林玉岫这几天都没有外出，因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太干燥酷热，只有待在屋里才能感觉到凉快，也能尽可能的少蒸发些身体里的水分从而节约一点水。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族长的情况。 “怎么会？”此刻听到消息，林玉岫心里震惊，她忽的站起来道。 “玉娃，是真的，你要是有心，就过去看看吧，或许就再看不到了。”五叔看林玉岫是真的不知道，才开口说了这一句。 林玉岫点点头也不多与五叔说话，忙就朝族长家中匆匆走去。 只是还不等她走到族长家里，远远就听到族长家里传出撕心裂肺的一片哭声。 林玉岫整个人一愣，脚脖子都有些软，甚至挪不动步子了。 族长已经走了，这是自从大旱以来，村子里死的第一个人。只是没想到，这第一个人会是老族长！ 林玉岫觉得有些不能接受，可是不能接受又如何？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面对！她无能为力。 林玉岫挣扎着走进族长家里，才进门，就看着白茫茫的一片。 耳中传来的都是啼哭的声音，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高高低低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林玉岫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远离了她的生活，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变大了许多，也变木了许多。 虽然老族长不曾像十九叔公那样对她的生活有过很多的帮助，可是对她也并非是完全不曾管过。这几年，明里暗里还是帮着她。 在林玉岫的心中，老族长也是一个性子和蔼的老者，没有亲人的林玉岫很珍惜这些曾经帮助过她的每一个人。 可是，如今老族长就这么突兀的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林玉岫心里悔恨，为什么自己要成天的躲在屋子里，躲在空间里？如果能多cao心一些，最起码也能见到老族长最后一面，最起码能知道他在最后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林玉岫觉得心中酸涩，似乎有很多涩涩的泪水朝着心里涌去，可是眼中却越来越干涩，干涩到连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 “玉岫，你来了？”老族长的大儿子林发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小七爷爷，您节哀……”林玉岫忽然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闲的，似乎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老族长的大儿子林发贵，在村子里这一辈人中间的排行十七，村子里的人习惯叫他小七叔或者是小七爷爷。 他也不年轻了，今年已经是五十三岁的人了，原本还算硬朗的身体在天灾与*的双重打击之下，他显得苍老无比。 “你放心吧，我没事儿，到底，你太爷爷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有道是人道七十古来稀，也算是长寿了。”与林玉岫一样，他的眼中也没有一滴的泪水。 这样的灾难面前，死了或许比活人更好，起码不用受罪。 林玉岫缓缓的点头，随即又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就连一个体面的丧事都没有办法给族长办……” 乡下的人讲究这个，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林玉岫知道，根本就没有办法给族长最后的一份哀荣。就算是她不缺钱，却也不能大办，条件太差了。 “我知道，你太爷爷也清楚，所以他说了，丧事简单办就好，不用费心费力。不要为了他的丧事浪费粮食浪费水，要不然她死不瞑目。不过，他有一句话，让我对你说。”想着父亲临走时候的话，他的脸上死气沉沉。 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林家的这些人，到临死的时候，还是为了林家的人。爹殚精竭虑一辈子，真的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