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如意进了公主府,先看到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篮。色。书。巴,.. 她脚步不由缓了一缓,心想莫非二郎也遇到刺客了 进屋时却见二郎正在摆弄花架上陈设的一枚椰子。那椰子早脱去棕皮,只剩光溜溜的外壳。二郎一拨弄,椰子便在白玛瑙盘子里乱旋。二郎没见过这种东西,把玩正起兴。又见秃壳上有三枚凹疤,便把椰子挪到桌面上,研究着怎么把那凹疤通开。 这少年自大惯了,也独处时才会不经意流露出些孩子气来。 如意见了,忍着笑踏步进屋。 二郎抬眼一瞟她,也并不窘迫,只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如意道,“据说是胥邪树上结的果子,当地人唤作枒子、椰子。” “胥邪是什么东西” “上林赋中提到的一种树木,生在交阯,高十余丈,枝叶攒生在树顶。果实大如瓠,累挂在树顶。当日表哥”她一时又想起和徐仪讨论四方风物的日子,不由顿了一顿,将话咽下去。拿起椰子来掂了掂,转口道,“今年夏天带回来的,想来已不能吃了。要劈开看看吗” 二郎毫不客气指挥道,“劈开。” 如意便命人去劈椰子。 她自己则在二郎对面坐下,道,“适才瞧见顾景楼出城什么事这么着急,早上回来,午后便要出城” 二郎便道,“汝南叛军进逼建康,城中可能有叛党的内应。太子命他回江州传顾淮入京勤王。” 如意吃了一惊,道,“竟已到这种地步了吗建康周边城戍、江戍,加上丹阳郡和你手下的兵力,还不足以拒守吗” 她虽不懂军政,却也知道诸侯勤王这种事由来都“请神容易送神难”,非到万不得已时不会下此诏令。倒不是她怀疑顾淮的忠心,只是眼下这般局面,朝廷袒腹示弱,不能不让人怀疑建康城是否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二郎垂着眼眸,道,“两个缘由其一,阿爹中风了。”他见如意立时变色起身,心下猜疑稍解,这才补充道,“不要紧,只是一时受了刺激,不留神跌了一跤而已。没什么大碍。我瞧着阿爹说话、起卧都和平时一样,是得修养一阵子罢了。” 二郎见她神色稍稍舒缓了,这才又道,“其二,太子怀疑叛军的内应是我手下的人。” 如意这次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天子卧病,想必是才刚刚把朝政交托给维摩,维摩竟先猜疑自己的亲兄弟这般兄不兄、弟不弟的滑稽事竟发生在她的身边。 许久之后,她才问道,“阿爹怎么说” 二郎淡然道,“想来这也是阿爹的意思。” 如意无言以对。 二郎便又道,“太子现在已经是草木皆兵,所以这阵子你还是安份的留在公主府里,不要再四处奔波了。免得加重太子的疑虑。” 如意沉默许久,才问道,“你呢” 二郎道,“我当然也” 如意却道,“你离京吧。” 二郎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如意便道,“去京口或者南陵,万一建康有事也你能照应到,还不必受制于人。” 二郎何尝没做过此种打算,但是,“你和阿娘呢” 如意道,“我们当然留在建康,阿娘是皇妃、我是公主,莫非还有人敢害我们不成”且有她们两个当人质,维摩对二郎也能更放心些。 但二郎忧虑的哪里是维摩欺负她们他忧虑的是如意知道李斛活着的消息后,会不会心生动摇。 姊弟二人正在说话,宫里便有人来传旨。 如意听闻是天子召她入宫,又问明了确实只召见她,没说要传见二郎,心下不由生疑天子待她确实没什么骨rou亲情,这会儿召见二郎和琉璃也罢了,为何偏偏要见她 随即又意识到,也不独是天子。二郎被太子猜疑后,首先想到的也是来叮嘱她别四处乱跑 一时又想到汝南来的刺客,顾景楼说他们都是“羯人”,如意心下便有些不妙的预感。 只吩咐车马在外头暂且等着,独拉了二郎到一旁,匆匆写了一张手札连带印信一并交给他,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城中即刻要戒严,以后我手下的商队也不能四处活动了。所幸去蜀地运粮的人上个月出航了,没误了这件事。眼下总舵里还有一二十人,本来打算留他们在京畿一带替你周转粮草,现在干脆都交给你差遣吧。”又道,“你只管考虑你自己,我和阿娘这边不必你顾虑了。” 二郎只看着她。 他虽觉着天子必然不会对如意做什么,但对这次传召也感到不安如意毕竟是李斛的女儿,天子当然不至于养了十七年后才忽然容不下她了,但,万一李斛真的攻到城下天子会不会拿如意当人质 应当不会,二郎又想。李斛这种叛逆怎么可能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儿而心生动摇挟持人质没有益处。反倒是一国之君威逼孤女,更为天下人所不齿。 眼下天子恐怕和他是一个想法为免如意心向李斛,而暂且将她软禁起来。 在李斛伏诛之前,如意应当没什么危险。可一旦李斛伏诛天子恐怕不会再留这个隐患在身边了。 二郎想果然,在给如意安排好退路之前,他还不能离开建康。 或者他现在强送如意出京 但片刻之后,二郎还是放弃了。此地不是长干里。距台城太近了,他无法保证能安全的把如意送出去。何况他也绝不愿意将如意白送给她那个逆贼生父。 他到底还是接了印信,道,“知道了。” # 如意等候在承乾殿外。 天子宣她入宫,却并没有令她入见。她已在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 中间维摩一度经过,然而看到她后显然也吃了一惊。上前同她打了个招呼,得知是天子传召她来,便有些欲言又止。 如意同他寒暄了几句,便提起顾景楼,将清晨时他们遇刺的事告诉了维摩。 维摩面色这才略缓解了些,道,“原来凌云入城前还有这么段故事。” 如意便试探着问起来,“顾公子说那些刺客是羯人,从汝南来。不知道是不是和汝南的叛军有关。” 维摩含糊道,“应当是了。”怕如意再追问下去,匆匆道,“阿爹正和徐娘娘说话,你恐怕还要再等一会儿。”便借口公务繁忙先行离开了。 如意又等了一阵子,才见徐思从殿里出来。 天底下的子女,长大与否的标准其实只有一个当麻烦缠身时,见到父母后是否会下意识的松一口气。由此说来,如意其实还是个孩子。尽管并不会跟个孩子似的把麻烦悉数丢给父母,可当看到徐思时,她还是会下意识的觉着,有她阿娘在,一切都还不要紧。 她上前给徐思见礼。徐思垂着眸子,握住她的手臂,道,“先和我去辞秋殿吧。” 如意道,“陛下宣我来” 徐思便轻声道,“陛下已歇下了,让我领你回去。” 如意这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辞秋殿里景色依旧。 有池边荻花、枝头枫叶,翠竹掩映下的卵石斜径,层叠错落的苔藓、兰草和湖石。清澈洞明的碧云长空之下,这庭院典雅又宁静一切如旧,可又似乎比她儿时所见跟多了些精致、少了些自在。 如意脚步不由放缓,徐思便道,“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觉着生疏了” 如意摇了摇头,道,“上个月才回来的,根本没变。” 徐思道,“你们都不在殿里住了,我也懒得令人打理。殿里确实没什么变化。若说有什么变了只有你和二郎,我瞧着你似乎又长高了些”
如意道,“我却没觉着不过二郎确实长高了许多,如今我都要仰着头和他说话了。” 徐思不由抿唇一笑,又吩咐人将如意住的侧殿收拾起来。 如意没做声,只乖巧的陪着徐思入殿。 徐思一直将她带进卧室隔壁的书房里,才停住脚步。 推开后门,便是一方小小的庭院。四面高墙绿竹掩映,独天心一柱洞明。那一柱白光下有沙石铺地,沙石上陈设桌椅,那桌上还有一局没下完的棋。 徐思便令如意坐下,一面说话,一面将棋子收回到棋盒里。 如意便帮她区分黑白子。 徐思道,“适才你阿爹天子唤我过去,对我说了两件事。” 如意默然听着。 徐思便道,“你表哥还活着。” 如意手中棋子凋落在桌面上,叮当乱响,她捉了几捉才将那棋子按在掌心,却已无心收拾棋盘了。 徐思便轻笑着,却掩饰不住喜极而泣的和骄傲的心情,道,“他不但活着,还率军去解寿春之围了天子也是今天早上才得的消息。” 如意道,“阿娘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思便道,“别着急” 她便告诉如意,原来殿后的大军在北朝军队的埋伏和追击下很快也各自散落。徐仪得知陈则安投降后,便去梁州和宋明汇合,谁知宋明也有降敌之心。徐仪便挟持了宋明,以宋明的名义诱骗陈则安现身,一箭射穿陈则安的脸颊,斩断了宋明的降敌之路。宋明不得不依从徐仪之计,带着大军往彭城撤退。带着败逃之军一路跋涉千里横穿敌阵,可谓险象环生,但徐仪不但不但一一化解,还打了几场胜仗。终于平安抵达彭城。 徐仪本意留宋明协助彭城太守守城,自己率兵去解寿春之围。可惜宋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徐仪大军才出动,他便又要降敌,被彭城太守一举拿下。如今徐仪已同徐茂汇合,徐仪的使者也到了建康。 她一面说着,便起身捧住如意的脸颊,轻轻替她擦去脸上泪水,道,“如今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 如意无声点头。虽还在落泪,脸上的笑容却已止不住她只是欢喜得说不出话来罢了。 她想果然是表哥。清晨时听顾景楼说起来时她想,也许徐仪在其中。之所以没提到他也许只是因为他声名不显,甚至也许只是因为顾景楼一时没想起来。 徐思见她只是笑,显然欢喜至极,这才又道,“还有另一个消息” 如意直觉这不会是个好消息,可她已半点都不在乎了。她只点头听着。 便听徐思到,“李斛他可能还活着。” 如意被软禁了。 不过她觉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徐思曾问她,“想见他一面吗” 如意觉着,她是想的。纵然知道这个人是个禽兽,这么想会让她阿娘伤心,可她也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她的亲生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只是去看一看而已,毕竟这个身世困扰她十几年。像是一个谜题,如今谜底亮在她的面前,如果不去看一眼,也许这执念会缠绕她一辈子。 可是这又像是一道选择,在门的这一面有她的母亲、弟弟和尚未成婚的良人。而那一面,只是一个谜题的答案。 所以,如意想,把她关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那谜底亲自来到了她面前。.~搜搜篮色,即可全文阅读后面章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