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请教王栋（下）

    王家祖上从何而起，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不过从有记忆的年代开始，王家人就在文休街上做着教书先生。说来也是奇怪，王家一脉历来男丁稀少，几乎每一代都只有一个男丁，可谓货真价值的一脉单传。

    文休街王家在历代几乎只有一个男丁的情况下传承到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不容忽视，嫁入王家的人，无论如何，都会诞下男丁。

    对于这些事，王栋只是几句话带过，明远却听得仔细，一一记在了心中。

    早些年赵宋富庶，文休街上各家各户日子过的热闹，私塾里的孩子也多，王家人自然不用为收入发愁。可随着赵宋这些年宫内争斗不断，国力凋敝，民众的生活比不上从前，文休街上愿意来私塾的孩子越来越少，王家的收入就很成问题了。

    也许是王铁向早看出了这一点，在他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因为一次机缘进了太医院，在御药房任职，一呆就是一辈子。这是王家对外的解释。

    毕竟作为在文休街教了一辈子书的王家，突然有人不做教书先生，文休街上众人难免好奇。

    不过说到这里，王栋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久久不语，似乎是在纠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出口。

    明远一只手放在桌上，中指有节奏地抬起落下，发出“咚咚”地声响，屋子里很安静，他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王栋再次开口。

    又是一声绵长地叹息，王栋慢悠悠地说了下去。

    王铁向进了御药房，看起来是为了谋份差事。而文休街教书先生一职，有王栋的爷爷与王栋在，完全可以坚持下去。但是只有王家自己人知道，王栋进入御药房，并不单单是谋份差事这么简单。

    王家男丁一脉单传，且活的时间都不算短，尤其是年老之后，并不会像一般的老人行动不便，各种病痛缠身。王家人这一特点，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羡慕之外，大家将这归于王家人丁单薄老天的补偿，并没有人再多想什么。

    可王家自己人却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上天的补偿，而是王家的祖传秘方。

    王家有两张祖上留下的秘方，一张是必定生男孩的，另一张则是让王家男性长寿的秘方。

    这两张药方让明远大为惊诧，长寿的秘方尚且有迹可循，可这必定升男孩的秘方却让明远十分震惊。就他掌握的知识而言，这类事情也是很难想象的，不过王栋既然这么说了，王家的事例就在眼前，明远也不得不接受。

    这两张药方如此神奇，一旦流传出去，指不定是掀起什么血雨腥风，可王家一向低调，这两张药方从未外泄。

    王铁向选择进入御药房，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这两张药方。

    如此神奇的药方，所需药物必然不会是凡品，王家以前资金宽裕，再加上祖上留下的药材，一直撑了下来，可到了王铁向这里，药方所需药材却成了问题。

    以前的部分药材早已用完，王家的财力也买不起那些缺少的珍贵药材，于是便有了王铁向入御药房一事。

    听到此处，明远这才明白，原来王铁向进入御药房是为了药材，而不是单纯的谋差。

    王栋的话似乎说完了，他瘫坐在椅子上，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将王家这些秘密说出来，王栋内心不知承受了何等的煎熬。这会儿的状态正是这煎熬的结果。

    王家教书育人，如今却有人做出这偷盗药材的勾当，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此时的明远却没有想那么多，他皱着眉头，脑海中将刚才王栋所说过了一遍。王家的事的确让人震惊，可是明远却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找王栋可是为了御药房与朴硝药行一案，可王栋刚才所说，关于这两件事只字未提，怎么会这样？一开始王栋提起了朝廷，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下文。明远又扫了眼王栋，看到他低垂着头，明远忽然明白了。

    明远聘请王栋做教书先生，现在王栋的父亲却做过这样的事，王栋是将父亲作为牵引到了自己身上，因而倍感愧疚。他这是觉得对不起明远对他的信任，因而才有此反应。

    明远起身，咳嗽一声，道：“老先生，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完全不用因此而自责。王家情况特殊，这两张药方的事，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王铁向老前辈的所作所为，对错姑且不论，但作为王家的人，他却是对得起列祖列宗的www.shukeba.com。”

    “以王家的家教，他老人家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我想他也是被逼上了绝路，此事但凡有半点其他出路，他老人家一定不会选择这条路。”

    王栋重新抬起头，颤巍巍道：“是的，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那就是了，王铁向老先生有他的选择，你也不必为此过于自责。对了，关于先生的父亲，你应该还没有说完吧，先生知道我想要了解什么。”

    王栋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

    御药房出事前一个月，王铁向便回到了家里，当时他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以他在御药房的资历，要说自己有事，没有人多问什么，就这样，王铁向一直在家呆着。

    可在家里，王铁向的状态却很成问题，本该静养的他整日坐卧难安，整个王家的人都看得出他有心事，可无论是谁问起，他都是一味的摇头，闭口不言。

    明远道：“令尊那段难道就没有任何信息留下？”

    王栋道：“没有，那段时间他老人家大多数时候都在家里心事重重，但却从未跟我们说过什么。”

    “大多数时候？他还有做什么吗？”

    “有几次他独自一人出门，并严令我们不得跟随，家里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不过我们都能猜到，一定是为了他心中那隐藏着的心事。”

    明远也是重新坐下，本以为王铁向这里会有很多信息，可现在看来，除了那张纸条，他并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的线索，至少他的家人是一无所知的。

    从王铁向的举动来看，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他没有告诉家人，或许是怕连累自己的家庭。可王铁向是在出事前一个月就离开的御药房，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那张纸条又是怎么到御药房的？

    这些问题，在王栋这里都无法得到答案了，谢过王栋，明远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