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场春雨（上）

    汴京，赵宋国都。

    冬日刚过，入春，汴京下了第一场春雨。

    细如牛毛的雨丝与灰色的天幕将京城遮盖，放眼望去，一片雾蒙蒙。

    京城，天子脚下，每天都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事发生，无论大小，或许对于天下普通民众来说，都会有意义深远的影响。而能让整个京城百姓作为谈资的事，其重要程度，更不必多提。

    十八年前，新帝登基，定年号永兴。据说这是先帝临终前，托礼部一干大臣商议了近半年才定下来的。

    赵宋近百年，一直在走下坡路，这是不争的事实，不仅是普通民众感受的到，皇室之人也清楚。先帝一生碌碌无为，鲜有功绩。毕竟是赵宋名义上的主人，或许临终前想留点什么，永兴二字，算他最后的寄托。

    这看起来吉利的年号，却没有带来什么好的彩头。

    当今圣上自登基后一年还算勤勉，可一年之后，不知为何，就很少来上朝，这种断断续续上朝的情况持续了七年。到了第八个念头，他竟完全不来上朝了。朝中一应琐事的决策权，基本都落在了太后手中。

    有人说皇帝病了，有人说皇帝不愿意上朝，具体的原因，竟然也没人说的清楚。

    可京城中有身份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关于皇上不上朝这事，最好不要讨论太多，即便是一向与太后不太对付的丞相与大将军，关于此事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十多年下来，大家也渐渐默认了此事，很少再有人去讨论了。

    十年时间，大家似乎也适应了没有皇帝的日子，反正生活还是那个样子。皇帝不上朝，这朝中的事情可没有落下。老太后一手将大权抓在手里，该办的事，不该办的事，一样都不少。

    皇帝多年不曾上朝，可太子还是要立的，永兴帝总共立过两个太子，大皇子与二皇子。

    可这两个太子无一例外，都出事了。

    大皇子是永兴帝登基第一年便立下的，大皇子宋恕是永兴帝最喜欢的儿子，立他为太子，最正常不过了。可天有不测风云，立大皇子当太子后的第三个年头，十四岁的大皇子却意外早夭。

    永兴帝悲痛万分，大病一场。也因为这事，他迟迟不愿再立太子，托了五年，他总算是走出了大皇子早夭的阴影，立二皇子宋旻为太子。

    也许真是上天有意为难赵宋，二皇子在一次外出狩猎时，掉下马从狩猎山上摔下，成了残疾人。按照赵宋的国法，二皇子便无法再接着做太子了。

    立的两个太子都出事了，对于永兴帝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这也可能是他不上朝的原因。

    总之，这两次之后，永兴帝再也没有立过太子，也没有哪个大臣敢冒生命危险，去劝皇帝立太子。

    永兴帝三十岁登基，随着他的老去与不立太子，关于皇位的继承权就变的暧昧起来。尤其是对于有机会继承皇位的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

    太后顺着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一直是支持三皇子的，而以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则支持六皇子，以大将军为首的武官集团，基本是在支持五皇子。

    这些年朝中大大小小的发生的事，也基本是围绕着这个主题在进行。

    三方势力太后最为强盛，三皇子也一直占据着争夺皇位的主动权。当然，五皇子与六皇子也不是没有机会。为了增加各自的筹码，两位皇子不断地将中立的大臣向自己的麾下招揽。

    所以，整个朝中，包括外地大员，基本都属于三派之一。

    而唯一的例外，只有兵部尚书苏正礼。

    他一直忠于当今圣上，勤勤恳恳，不属于任何一派。就连太后想拉拢他，都没有成功。

    苏正礼又掌握着六部中的兵部，三方都想拉拢他，所以也都不敢明着得罪他。

    就在大家以为，苏正礼会一直保持中立时，六皇子那边却突然传出了消息。

    永兴十五年，六皇子与苏心若订婚了。

    对于京城之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苏正礼的妻子早逝，他又没有续弦，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有这一个女儿。苏心若嫁给六皇子，这意味着什么，用脚想都想得到。

    此事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足足持续了半年时间才降温。

    不过最近这些日子，这事又成了京城热议的话题。

    只不过这一回，大家听到的是，苏心若不愿意嫁给六皇子，逃出京城去了。

    兵部尚书府，苏正礼正站在苏府大厅的屋檐下，眼望着院中园圃里那一小片黄色的小花，眼神迷离。

    淅淅沥沥的雨点滴在青砖白瓦上，像是演奏着生命之歌。

    苏正礼是喜欢春天的，他的花园中种着不少的花，而开的最早的，当属春天的使者，迎春花。黄色的花瓣经过雨滴得洗礼，变得更为清香。

    这本该是苏正礼春日里最爱看的风景，此时的他却无心欣赏。

    他的眼神，穿过这朵朵小花，一直望着苏府的大门。

    苏府的大小姐，未来的六皇妃私自逃出京城，不知去向。这是近些时日京城民众讨论最多的话题。

    前些日子，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说是兵部尚书的千金，苏心若苏小姐不想嫁给六皇子，偷偷溜出京城了。

    苏心若不想嫁给六皇子，苏正礼当然知道，她溜出京城，苏正礼也知道。当初的订婚，是一笔苏正礼到现在都说不清的糊涂账，只是婚约已然定下，他没法再反悔。

    苏心若离京之事，苏正礼一直觉得自己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究竟是谁走漏的风声，他不得而知，他只期望跟了他多年的许撼山能尽早的将苏心若带回来。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苏心若离开京城，一去就是三个月。

    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要不是许撼山一个多月前飞鸽传书告诉他大小姐无碍，他自己都恨不得出京去寻找。

    算着日子，许撼山与苏心若回京就是这几日了，每天苏正礼都会有一段时间，这样站在大厅外，望着苏府的大门发呆。

    哐当一声，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两个久违地身影出现在苏正礼的眼中，苏正礼终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