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佳人夜袭(1)
北翎宫门口,因为是偏门的缘故,侍卫并不多。但各个高大魁梧,配着刀剑,站得端正挺立。 “大哥,我是去看我meimei,求求您了,就让我进去吧。”女扮男装的雪瑶对着其中一个侍卫头领央求道。 “不行,不行。今年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等明年吧。”那头领毫不客气道。 “大哥,您就通融一下,这个,您收着。”唐桀拿出换好的几两银子,直往那人手里塞。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了我私放闲人入宫,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为你们这点钱,我犯不上。你们还是回去吧。老老实实等明年再来。”头领收下银子,解释了几句。 “大哥,我们兄妹三人自小相依为命,孤苦伶仃。不想小妹入宫做了宫女,我们实在担心得很。拜托了。”雪瑶一边说着,一边假意抹着眼泪。这人再怎么说,也收下了银子,应该好说话些吧。为了找爹爹,豁出去了,试试真情感动。 “都像你们这样,还有没有规矩了!走开,走开,别扰乱公务。再不走开,让你们都去蹲大狱。”头领已经不耐烦了,一把将他们推开。 唐桀还打算再说上两句,却听雪瑶道,“算了,我们走吧。”这一次,她十分冷静,轻轻拉了下唐桀的衣袖。这样的将领,官员,她见过不少,他们最在惜的莫过于身家性命,其次便剩下贪慕权财了。威胁性命的事,他们绝不会做。而那几两银子,也只能当是rou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了。看来,要想进去,只能自食其力。 两人走出几步,唐桀道:“怎么不再试试,他拿了我们的银子,万一呢?” “哪有什么万一呀。你没听他说吗?放我们进去,可是会威胁他性命的。怎么可能会帮我们呢?”雪瑶压着火气,一脸无奈。 “那就多拿些银子给他,哪有当官不爱财的。” “算了吧,不值得,咱们的银子,是要拿来帮助穷人的。凭什么给他们这些贪官污吏?而且,这样掉脑袋的事,他们的胃口一定不小,得用多少银子啊。”想到那个头领一副义正言辞,却又平白拿了他们银子的面孔,雪瑶气愤,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是一介平民,纵使劫富济贫,也终无法与官家抗衡。 那,就尽力去找爹吧。爹能送给她这样珍贵的玉佩,一定身份显赫。那时候,也许就可以改变很多。她可以得到爹爹的爱护,可以不再受人欺凌,也可以更好地维护那份应有的公平正义。 但这也都只是可能。为什么爹这么多年都没来找她?会不会早就把她和娘忘了?无论如何,她起码要知道一个答案。 “那难道真的要等明年吗?”唐桀试探着。小师妹的性格,风风火火,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要她等到明年,基本不可能。 “明年,当然不行。就算明年探亲,顶多也就是在宫门口看几眼,肯定看不到玉的。我再想想,我还不信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去。”雪瑶握紧了拳头,努力思索。 对于周边的事,小师妹洞察得还算清楚,可为什么,一提起找父亲,却一定要如此执着。难道,她不知道,那一直索求的答案,可能并不令她心满意足吗?看着小师妹的一味执着,唐桀忍不住叹了口气。 忽然,一辆拉着些干草柴火的车直奔宫门驶去。雪瑶灵机一动,跟了上去,拉住那拉车人道:大伯,这是要进宫吗? “我这当然要进宫了。不过,公子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大伯。”那人疑惑道。 “啊,您不记得我了。我是您的远房表侄呀,特意来投靠您的。看您也拉了一路,快歇歇,皇宫肯定很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吧。”雪瑶硬拉住拉车人不放。 “我又不去深宫内院,就放在离宫门口不远的仓库里,皇宫的一应供给都放那,”说着,那人还伸手向城墙里指了指,“不过,我好像确实没你这房表侄呀。这年头,天灾人祸,就算你真是我表侄,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哎,你刚才说,皇宫的所有供给都在那里,是不是也包括很珍贵的东西啊?” “当然了,不过不是同一个仓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这问东问西的,干什么呀?行了,行了,我这早晚两次,还忙着运柴火呢。”那人甩开雪瑶,拉起车,继续朝宫门口走去。 这么近的话,晚上偷偷潜进去,应该神不知鬼不觉。早知道,就不和那些侍卫多费口舌了。雪瑶眼珠一转,喜上眉梢。 “瑶妹,怎么样,有什么想法?”看她刚才一直问的起兴,唐桀也没打扰。现在他不知道,这个小师妹又有什么鬼主意。 要不要告诉十九哥呢?如果有十九哥相助,那夜袭皇宫,而多几分全身而退的胜算便多几分。可是,如果被抓了,那是死罪。自己寻父不果,乃命中劫数。十年来,十九哥救她护她。要是把十九搭进来,余生漫漫,良心怎安。所以不能让十九哥知道。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先回去吧,好累啊。”雪瑶打着哈欠,装得疲惫不堪。 也许她真的是累了吧。自幼无父,幼年丧母,若只是这样,自己也是父母双亡,时间久了,也倒没什么了。但老天却又偏偏给她那一线希望,让她背负着寻父的使命十年之久。谁,又能不累呢。 看着她,唐桀的眼里溢满了怜惜。“好,我们回去吃你最爱的大馒头。”他轻轻说道。 日落黄昏,日的余光还未彻底消隐,一轮弯月已慢慢爬上天幕。 镇北王府。府邸不算很大,亭台楼阁,玉宇纵横。不过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是许多王宫贵族的家院那般华丽富贵,却给人一种峥嵘雄浑之感。单是门口牌匾旁的两只石雕的雄鹰,就已震人心魄,常人不敢逼视。 正中的那间屋室里,夕阳的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斜射进来,映在垒满公文的台案上,亦映在案旁的男子身上。本就独阅公文的他,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显得形单影只,孤寂落寞。 “王爷,太后请您进宫一趟。”忽然,一侍卫进门,单膝跪地来报,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知道了,退下吧。”慕容谦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简单收拾后,慕容谦乘车上辇,直奔皇宫而去。 北翎宫墙外。 呵,白天你们不让进去,那就晚上自己进去。一袭夜行衣,黑纱蒙面,雪瑶已经到了宫门口,身体紧贴着墙垣,小心隐蔽。 不过,那几个守卫,看得还森严。硬闯进去不太可能。要想个办法才行。正当踌躇犹豫之际,雪瑶又看到了白天的老伯,还有那辆柴车。只见那老伯把柴车放下,走上前去,和侍卫头领交谈着什么。 就是这个机会,对不起了,老伯,大不了,找到爹以后,再赔你几车柴就是了。 雪瑶不再犹豫,就地几个轻翻,来到柴车跟前,拿出火石,猛地一划,电光乍起,青烟已泛。之后,雪瑶急速翻身回转,退到宫墙一侧。 那老伯交谈完毕,正要推车进宫。柴伴着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那老伯连忙拿盖着柴的干布来灭火。不料,一阵东风刮过,火势反而更大了。 “着火了,快来人啊,我的柴。”老伯大叫了起来。 他这一叫,那几个侍卫纷纷赶来灭火。毕竟是要送进宫去的柴,损失了,总不好。 趁乱时,雪瑶离开宫墙几步,轻功一展,沿着宫墙,直翻了过去。来到宫城内站定,雪瑶四周望了望,这里的守卫果然少了很多,除了各宫院门口有些带刀的士兵外,其余不过几个掌灯的宫女巡视。那也还是小心为妙,偷偷出来,千万不要惹什么麻烦。 顺着白天老伯所指的仓库方向,雪瑶半弓着身子前进。一路上,有些茂盛的草木遮挡,很容易就逃过了巡视人的眼目。转眼间,已经到了仓库门前。 不是吧,白天的老伯可没说北翎的仓库这么多间房子啊。这可怎么找?哪间才是放玉器的?难不成要一间一间地找?要是能让这些士兵直接告诉她就好了。算了,算了,唐雪瑶,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偷偷溜进来的女贼罢了。人家不抓你就不错了,凭什么还告诉你。等着你去偷吗!唉。不过本公子这次还真没想偷,不过是想仔细看看,比对一下。当然,如果能顺走些什么,自然最好了。 望着林立的房舍仓库,雪瑶有些无奈起来。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一间一间看了。门前的守卫这么多,从窗户看是没希望了,上房檐吧。 雪瑶退开两步,脚尖一点,顺墙而上,站上瓦顶。还好,还好,那些守卫只顾着看底下,没有注意到。 那一袭黑衣踮着脚,悄悄踏过皇宫的琉璃玉瓦。来到一间仓库的正顶端站好,轻轻搬开一块玉瓦,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蜡烛。“嚓”地一声点亮,将微弱的烛火缓缓探入漆黑的屋内。荧光散入室内,闪闪烁烁,虽然幽暗,却足以看清大概情况。 唉,又是一间放柴火的,真是就不明白了,堂堂一个北翎皇宫,放这么多柴火干什么。小心本公子一生气,全把它们点了。接着看下一间吧。 北翎皇宫的瓦顶上,一次又一次地掠过雪瑶的妙曼身姿,清颖俏丽,带着些许的焦急与无奈,还有那份掩藏在心底的无尽期待。 在太后的景和宫里呆了片刻,慕容谦便退了出来,他面无表情,毅然决然。 夕阳的霞光已完全褪去,月华如水,洒在他的肩上,化作清影,寥落无尘。 这样一个皎洁的月夜,他,无心回府。那里,太冷清,沁得心寂生寒。 此刻,就在这里,在这皇宫内院,轻缓缓,荡悠悠,漫步凝眸,倒是极佳的选择了。四下无人,月色正好,除却政务缠身,抛开世俗纠葛,只剩下心与月的交融。 四月的牡丹原来可以这样美,即使夜色浓重,也掩盖不住其芳华绝艳。月色微凉,春风拂面,慕容谦望着那些与皎洁月光相交辉映的牡丹,蓦地笑了。笑得依旧邪魅,勾人心魄。 心好似飘在空旷的原野上,不想留下一缕尘缘,却又无可奈何地寂寞。不知不觉间,竟然已快到了宫门口。 突然,耳边似有细细的声响传来。这是鞋子踏过玉瓦的声音。难不成,皇宫里进了刺客? 来不及多想,慕容谦立刻抬头张望起来。不远处,仓库顶上有一个黑影,身材不高,倒显得灵巧,正掀着玉瓦,好像还往里面探着什么东西。原来,是个小贼。还真是胆大包天,竟偷到皇宫里来了。 慕容谦起身一跃,略微施展轻功,也翻上了瓦顶。瞬间就已到了那小贼身旁。 “在找什么呢?我帮你。”慕容谦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不羁,飘飘过耳。 “你知不知道——”听到有人能帮自己,雪瑶想都没想,开口就打算问他北翎的玉器放哪了。才问了一半,突然想到,这皇宫里的男人,龙椅上的那位不算,除了侍卫就是太监,是自己被发现了?还是又进了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侠盗? 危机与警戒之下,一种紧张感立刻遍布全身。雪瑶转身回首,顺势将刚准备点燃放入屋内的蜡烛拿了出来。 夜半时分,天色很暗,借着月光,她能看到他身材高大挺拔,服饰较为华贵。月的银光打在他的衣襟上,反射出微光点点。他离自己方寸之间,却看不清具体相貌,只隐约感知道,他没有蒙面。 月夜私闯皇宫,敢不蒙面的,不是武林高手,就是皇宫内部的人。但无论哪种,今晚遇上了,只怕都是凶多吉少。只是,这个身影,很眼熟啊,好像在那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把蜡烛放在玉瓦上,雪瑶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