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浴血激战
“那淮阴这里要改变原来拖延消耗战术,同楚军正面对决鱼死网破?”苏通问。 云初点头,“他们不可能大规模接洽,极可能几人多组绑在一起,战得越惨烈,楚国赢得越艰难,他们本身的损耗与楚国久战后不再依靠他们拟定战策,我们日后反攻越有利。” 苏通有些迷茫,退出去了当真还有那么容易攻打回来吗?这一来回又得死多少人?不由得问云初,“此计也无必胜把握,牺牲甚大,是否应再行商议?” 云初看向他没说话,苏通也看着云初,补充道,“事关无数人命,我们明知淮阴将破,战事很快波及青城和石陵,楚衍又凶狠暴虐,被他攻占的地方烧杀抢掠,便应从全国调兵抵御,以早日将楚军击溃还我云汉清平。若被几个jian细缚手缚脚失去战机也消耗士气,要寻机反攻不知要耗多少岁月?那个时候,云汉也是遍体鳞伤,没有数十年哪能恢复过来?” 这还是头一次他俩就实战如此深入的研磨,云初也正色道,“你考量与我所想实则相同。我们与楚军相战淮阴、青城、石陵都要倾力而出,战必是死战,战败便退守战胜便收复,此乃真,这样激战掩盖下我们的根本战力,此为假,真真假假方能瞒过楚国耳目,暗度陈仓,便可在他们连番大胜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苏通思来想去好一阵,才问了一句,“你如此排布,有多少把握能成?” 云初默然许久,“成与不成只看石陵城守不守得住。” 若守住了,楚军本来已深入云汉,本来连月激战消耗疲怠,再久攻不下,定然军心浮躁,他们趁势而为夺回主动的确可成;若是守不住,石陵城破,楚军便能长驱直入千军万马横扫北上,直抵云城,到时候云汉再调兵抵御也是无力回天。 苏通不想冒这个险,若是云汉倾没,他有何面目去见爹娘,如何对得起他的姓,他身体里的骨血。 “我不同意你这么做。”苏通断然道,“我即刻去北疆找我爹调兵,东北亦可借调,中、东七个府郡镇南王出面抽调兵力也不是问题,我们两月为期,在青城会合与楚军决一死战。” “好!我答应你,在这之前我不再保存实力,全力迎击楚军。”云初铮然应声。 苏通望着他坚定的目光,云初忽然说,“没想到,你我真有这一日并肩而战,也没想到,你其实比我更神速决断。” “为了我们想要守护的,我们别无他选。”苏通起身,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云初,“照顾好自己,我知你血性不比我少,一定忍下去,等我回来。” 云初望着他的背影,落下的帘子,空荡荡的屋子,颇为足够地笑了笑,“人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苏通要四处调兵不是小事,离开军衙前,他单独去见云宗,禀明他与云初的计划,云宗却不同意,叫人扣下苏通审问他楚营行刺是否他所为,因何不听圣命军令回京滞留淮阴……这些毫不重要的事。 苏通急上火来,猛地往地上一跪,“皇上,臣自作主张是臣之错,臣愿戴罪立功,请皇上准臣北上调兵。” 云宗心头一颤,脸上却毫无所动,“你无需多言,朕要你即刻启程回京,不得再问军机。” 苏通垒满心头的事,都垮了砸得他浑身都痛,脱力地坐上脚跟,他不明白云宗也是将军出身更是云汉帝王,怎么会此时问罪他私自行刺楚衍,激怒楚衍的事,怎么会不让他去调兵救援…… 他想不通。 难道是天要亡云汉吗? 他被人押下等明日送回京城,只是夜里,楚军又攻了过来。他坐直身子,背负麻绳,竖起耳朵听外面整军列队,上城墙应战。 他嘴里被塞着东西,叫不出声儿,滚到桌子旁撞翻了茶壶,用碎片不停地割手腕上的绳子,约莫半刻钟才将绳子割开,拿起他的剑冲出门直奔城墙上去。 他到时,已经有楚军攻上城墙喊杀不休,苏通心头一紧,知道这座城很快也守不住了,看着云汉的兵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他愤恨地拔剑迎击,在城墙上杀出一条血路,一边朝旁边的士兵大喊,“走,快走。” 苏通一人横挡城墙上,等到士兵悉数撤退,他已是浑身鲜血淋漓,仿佛自地狱而来。 王景赶到军衙只见到被割断遗弃在地上的麻绳,便知道他回来这里,寻过来时只见到发丝倾散,浑身浴血,被楚军围在城墙上杀得昏天暗地的人。 王景的心都要跳出喉咙来,一跃而进战圈,一把扣住苏通的肩,脚不沾地跃向城墙上借力腾身,直隐进夜色中,消匿了踪迹。 楚衍在城墙下看到眯着眼称赞道,“踏雪无痕,世所罕见。”再仰头看着头顶黑夜,邪佞冷笑道,“可就算你云汉卧虎藏龙,也赢不了此战。” 王景担心苏通,借着夜色而退,却也只是到了城墙下两条街的巷子里,他的每一下呼吸里都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儿,叫他心乱如麻,这刚落到地上,他便松开手,要伸出手去检查又不敢乱碰怕碰到他伤口,“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苏通却失力往后跌退几下,王景伸手去扶,却见苏通已跌靠到墙壁上,目光紧紧盯着城墙的方向,“我杀了好多人,好多人,可杀了一波又来一波,杀之不净……” 王景心头一跳,害怕他被刺激出什么问题,“战场便是如此,你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们侵犯我云汉,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你莫要为此责备自己。” 苏通这才扭过头来看向王景,“他们也是听令行事,何其无辜?” “无辜?”王景冷嗤反问,“他们拿着刀杀死我云汉将士时,在城中放火烧杀抢夺时,站在被他们摧毁泰半的城里城外高歌欢庆时,他们无辜吗?” 苏通沉默好久,王景听到楚军已经开始进城,一阵心焦,他顾不得会不会碰到他伤口,抓起他双肩,用力握住,“你先告诉我有没有受伤?” 苏通反应颇为迟钝地摇摇头,王景皱起眉来,可能这个人都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有没有受伤,满腹心思都还在方才的城墙激战。但看他好好站着,没有其他明显疼痛,就算有伤也是小伤,才一拉他的手,火速离开这里。 他们前往的地方,乃是淮阴府城。 王景带着苏通赶至淮阴府,见城墙上已经严阵以待,他侧过头与苏通说,“若是你不忍,不如与我回云城,若你还是放心不下,就押运粮草也算是为云汉出力了。” 苏通望着眼前完好的高高城墙,云初的那些话回荡在脑海里,眼前尽是淮阴未来惨景挥之不去,叫他痛彻心扉。 已经连破五城,楚军势如破竹,正如云初所言,云汉守不住,淮阴会破,及至丰南,再是青城…… 即便倾力应对,他们也守不住,谁叫他们棋差一招。而这一招,几乎致命,唯有云初那似真还假的一计或有转机。 此时,苏通觉得其实云初早就预见到这一点,除此之外,他们没有牌面与楚衍对阵了。 苏通一言不发地往城墙上走,王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紧随其后,却听苏通头也不回地与他说,“这次多谢你救我,你要回京便早些回去吧,我决定留在淮阴不回云城了。” 王景停住,看着苏通一步步走上城墙,转弯消失,他追来原本要问的话已经无从说出,深藏到心底,也不知怎么开封。 王景怎么离得开,但他不敢在苏通刚刚平复下来再上去与他纠缠闹腾惹恼了他,便远远地隐在将士堆里望着苏通,望着他一个人靠在城墙上,半坐着后仰着头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知再想什么。 他要亲自参战了?王景暗暗猜测,他竟想通了,不觉得楚军无辜了?但他苏通性情,怕是宁可再来一次舍命刺杀楚衍,也不可能坐在此处等着楚军攻来将他的剑用到普通的听令者身上。 他说过冤有头债有主,始作俑者只有楚衍,他的剑最可能对准的也是楚衍。 由此,王景担心苏通此刻的安静,只是再酝酿再一次的刺杀行动。这叫他再放不下心来,独自离开回京。 苏通感觉得到暗处王景的目光,他却毫无心思顾及理会,此刻他满脑子充塞的都是城里城外的刀光剑影、血rou横飞,耳边喊声、杀声、哀嚎、欢庆声交织一起响个不停,几乎震碎他耳朵。 不得一刻安宁,此刻他也深刻地知道,只有打败楚军,他们才能得到安宁,那些死去的将士才能安息,这边被摧毁殆尽的大地上才能恢复眼前的完好。 今夜楚军攻城到破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一定是jian细里应外合给楚军制造了空隙。不能再拖了,他必须得说服云宗,派人暗地调兵布局,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