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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兵安个家 第三十八章 旅程

    在去往飞机场的高公路上,汪泉的父亲一副“视归如死”的大无畏模样,他像口述临终遗嘱一样,对坐在汽车前排座位上的孙子说:“小军啊,爷爷已经是七八十岁的人了,也活不了几个年头啦,对有些事情仍然放心不下。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和你爸爸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他有时候数落你,也是为你好。找对象这种事,大主意应该由你自己拿,谁也干涉不了你,但是爸爸mama说的话你也应该想一想,我捉摸着,最主要的是看那个女孩子的人品怎么样。”

    老人家看到孙子坐在前边一声不吭,似乎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接着往下说。

    “咱们庄老么家的三儿子去南方打工,与外地的一个女孩子处上了对象,听说那个女孩子不正经,老么的儿子不听他爸爸的话,仍然爱她爱得要死,天天和她在一起瞎胡搞,结果他和那个女孩子两人个人最后都得了‘爱死病’。”

    念军没有回头,但话音里已经有些不耐烦:“爷爷,您扯这些事都是哪跟哪呀,再说了,我只听说有爱滋病,哪里有什么‘爱死病’。我都是二十大几岁的人了,知道自己的事情应该怎么办,你们天天替我瞎cao心,累不累呀!”

    老人看了看坐在一边一直闷声不语的汪泉,无奈地摇了摇头。

    念军可能是害怕再听长辈的唠叨话,把爷爷和爸爸送到机场以后,推说还有别的事,就自己坐地铁赶快回家去了。

    汪泉带着老父亲办完了手续,在候机室里等着登机。老人家见到什么都感到新奇,他看到几个黑种人旅客也在候机,问汪泉:“这几个人这么黑,是不是在地里干活晒的?”

    汪泉瞅了那几个黑种人一眼说:“他们才不在地里干活呢,您没有看见他们一个个西装革履吗,那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他们还有身份?一个人脖子上系一根上吊绳。”

    汪泉压低了声音说:“爸,他们脖子上系的那叫领带,不是上吊绳,您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乱讲,当心别人听见。”

    “这我知道。”老人说,“我不是只跟你一个人讲吗!”

    登机以后,汪泉想让父亲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飞机起飞以后好让他看看外边的风光,他自己准备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老人刚在靠窗户的座位上坐下来,只往外看了一眼,就连忙站起来对汪泉说:“还是你靠着窗户坐吧,我不敢往外看。”

    飞机快要起飞了,广播里让旅客们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关掉手机,系好安全带。汪泉刚要帮父亲把安全带系好,老父亲就惊恐地说:“你拴住我干啥,等会有事了叫我怎么往外边跑?”

    汪泉安慰老父亲说:“坐飞机不会有事的,系安全带是怕一会儿飞机飞行不稳,把您给摔着。”

    飞机起飞时动机的轰鸣声和轮胎与跑道磨擦产生的震动,把老人家吓坏了,他两只手使劲地抓住座位扶手,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汪泉用手按着老父亲的胳膊,将嘴巴附在他的耳边高声喊着说:“爸,您别害怕,全当是大马车走在山路上。”

    飞机飞行平稳以后,老人余惊未消地对儿子说:“城里人真会花钱买罪受,火车上能躺又能坐,跑的也不慢,坐哪门子飞机呀,怪吓人的!”

    “城里人时间观念强,坐飞机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汪泉给老父亲解释。

    过了一会,老人家没话找话,问儿子:“我听念军说,你们建的房子要卖一百多万块钱一套,花一百多万买个鸟笼子值得吗?在咱们老家,二三十万块钱就可以盖个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你和月英都已经退休了,孩子也大了,在城里憋屈着干啥,回老家去住着算了。”

    汪泉说:“我和月英也曾经想过回老家养老,这样还可以照顾照顾您和她们家的两个老人,可是又放心不下住在城里的念军。”

    老人不以为然地说:“孩子自有孩子们的打算,你们不要管得太宽了。我现你对念军管得越多,他越烦你。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喜欢大人们对他们的事情管得太多,你没有看到吗,刚才我说他几句他就不高兴。念军结婚有了孩子也不一定会让你们两口子带着,她给我讲了,说不准到时候人家女方的父母早就做好了带外孙子的准备,我看到城里边带孩子的姥姥比奶奶多。”

    汪泉说:“这件事情等我回到老家看看情况以后再说。”

    乘务员开始给旅客送饮料,小货车推到跟前之后,汪泉问老人:“您喝点什么?”

    老人家说:“我在家里已经喝够了水,现在什么都不喝。”

    汪泉要了一杯果汁。

    乘务员刚转过身子去,老人家指了指乘务员,奇怪地轻声问儿子:“她刚才给你的‘糖水’怎么没有收钱?”

    汪泉立刻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解释说:“飞机上提供的饮料都不要钱,您想喝点什么?我找她再给您要一杯。”

    老人犹豫一下说:“我怕喝了以后,憋不住小便。”

    “那没关系,飞机上有厕所。”

    “飞机上还有厕所?”老人诧异地说,“我看这些坐飞机的都是当官的和有钱的人,他们在飞机上上厕所,不是在老百姓头上拉屎拉尿吗?”

    汪泉看看邻座的人,红着面孔:“爸,您讲话的声音小一点,飞机上的厕所都是密闭的,大小便都不会漏下去。”

    “要是那样,你去向那个闺女也给我要一杯喝的吧!”

    “要果汁、咖啡,还是茶?”

    “啥都行。”

    汪泉想让老父亲开开洋荤,就站起身来,喊回已经走到前排座位的乘务员,向她要了一杯咖啡。

    “这是中药?”老人问儿子。

    “不,这是咖啡。”汪泉将父亲面前的小桌板放下来,把咖啡杯子放在上边说,“这两个小纸包,一个里边装的是糖,一个里边装的是咖啡伴侣,撕开以后都加在咖啡里,用小勺搅一搅,喝的时候又甜又香。”

    “只有糖没有油,怎么会又甜又香?”

    “一会儿您尝一尝就知道了。”

    老人在旁边看着儿子cao作,白糖他当然知道,但是只有那么一点点。咖啡伴侣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过,“伴侣”这两个字的意思他明白,就是正在相好的或者是已经结婚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汪泉撕开第二个纸袋,老人现里也是白面面,他心里在想,咖啡的颜色红不拉叽,而“伴侣”的颜色是雪白雪白的,两种东西根本就不班配,怎么还能叫什么“伴侣”,真是乱点鸳鸯谱。

    儿子的话说得不错,咖啡虽然刚喝进嘴里有点苦,但咂磨咂磨余味,又让你觉得又香又甜。

    老人坐在飞机上,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刚有点舒服的感觉,汪泉将身体使劲往后边靠了靠,让出窗口的位置对他说:“爸,您朝低处看看,下边就是咱们老家的庄稼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