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竹坞听琴（1）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萃浓生辰。 一般生辰倒也罢了，偏的今年是萃浓及笄之年，倒是不同于往日。以往不过是清漪陪在萃浓身旁，煮了长寿面与她吃。现下里归了家，王夫人又偏爱萃浓，少不得要一家人在一起热闹热闹。 除却沐府自家人，来的还有宁王轩辕珩，向家兄妹。向家兄妹，除了向笛和向晚，同来的还有向家大公子向易。向易一向与沐家往来不多，这次来了，倒是让众人多多少少有些吃惊。 值得一提的便是，清凌那红颜知己翩鸿了。她今日竟也来了。她裹了一件孔雀裘，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比平日里有了几分的臃肿，但依旧是那般的光彩照人。 清凌一见，眼都直了。 这一日已是腊月初九，虽然寒风刺骨，但总算是停了雪，又出了太阳，少不得又几分暖意。 雪后初霁，王夫人早早便问了萃浓想吃什么玩什么，只待她生辰这日让她吃个痛快玩个痛快。而萃浓亦有心细的时刻，在王夫人问她想玩些什么的时候，她便说自己爱热闹，喜欢看戏。 这沐府之中，谁不知道王夫人爱看戏。萃浓不过是借着自己生辰，哄王夫人开心罢了。 庭院中的戏台早就搭好了，又配备了众多的桌椅案几。萃浓及笄之礼完成之后，众人便入座，举酒言欢了。 沐云霆是最后一个入座的，他开口道：“今日是小女生辰，众位不必拘束，就当在自己家里就是了。” 他虽是这般说，但是众人依旧是有些怕他，少不得有些拘束在其中的。尤其是清凌，坐在翩鸿和向笛之间，全身都在不得放松。时刻都处于警惕状态，生怕沐云霆寻了他的错处。 沐云霆见清凌这般，便与王夫人坐在了一处，只顾着看戏，再也不管他们在后面如何了。 那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王夫人与沐云霆听得津津有味。而此时，却有两个人不约而至了。 清漪与萃浓正低着头吃点心，只听到轩辕珩说道：“呀，七哥和钧彤姐来了。” 清漪不自觉地抬头去看，可不是吗？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已经站在了目前。 轩辕瑒笑道：“我与三小姐也算是故知，三小姐芳辰，我怎敢不来。”继而他又对沐云霆说道：“瑒未得邀请而来，将军不会怪我吧。” 沐云霆虽是护国将军，但轩辕瑒却是皇室之子，他也不能随意怠慢了去。 “王爷说的是哪里话。既然是小女的故知，那便是我们沐府的客人了。是我沐家考虑不周。王爷赶紧入座吧。” 说罢，他又责备萃浓道：“萃儿，你看你，平日里尽知道吃喝玩乐了，连安王这样的贵客都怠慢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他明面上是在责备萃浓，实际里却是为轩辕瑒缓解尴尬了。 萃浓忙道：“父亲说的是，女儿记着了。” 一旁的清漪脸色都变了。她虽不会吃自家meimei的醋，却见不得轩辕瑒这个样子。故知，他与萃浓是故知不假。但是他与清漪的情分，可还是当初那般丝毫没有改变过？清漪不知。 而轩辕珩一点都不希望轩辕瑒今日出现，倒不是因为个人恩怨，他是觉得近些日子以来，轩辕瑒凡事都要插上一脚有些恼人。轩辕珩在太后处侍疾，轩辕瑒也隔三差五地去。轩辕珩与沐家交好，轩辕瑒与余家交好倒也罢了，现下里又巴巴跑到沐家来了。若说是为了见一见清漪，他一点都不信！还不是想要看一看自己到底和沐家有几分交情了。 轩辕珩有些生气，但是他喜怒不形于色，慢条斯理道：“三小姐虽然性子活泼，但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七哥能够与三小姐认识，可真是新鲜事。不妨说给大家伙听听。” 轩辕瑒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罢了，却不想轩辕珩这般较真，他不得不说道：“上次溧阳生辰，沐家三位小姐各有千秋，大小姐英姿飒爽，二小姐蕙质兰心，三小姐天真活泼。尤其是三小姐的武艺，我着实佩服。总想着什么时候得了空切磋一番。现下好不容易赶到了三小姐芳辰，我自然是要过来恭祝一番的。” 轩辕珩不以为意，却依旧保持着平和之色，道：“七哥还真是好兴致。” 轩辕瑒反唇相讥，道：“不比八弟日日往沐府跑，我不过是凑了一回热闹罢了。” 清凌见他二人说得没完没了了，便阻止道：“两位王爷还是先落座吧，临风而饮，对酒而谈，岂不是更好吗？” 轩辕瑒一脸的尴尬，道：“是了，还是沐少爷最有雅兴。” 轩辕瑒方欲落座，一旁的余钧彤道：“哎呀，看来我今个最是不该来呢。” 她此言分明是说众人冷落了她。 轩辕珩笑道：“钧彤姐这就见外了。也是我大意了，竟然只顾着和七哥说话，冷落了钧彤姐。来，好jiejie来我这里坐吧。” 余钧彤只是笑笑，却没有过去。 向晚见轩辕珩这般狗腿，讥讽道：“八哥可真是有心了。” 她那声“八哥”说的特别重，轩辕瑒想起向晚之前说过的，“八哥？还鹦鹉呢。”，便不自觉地想要笑出来。 且说沐云霆与王夫人坐在最前排，而清凌几人则松松散散坐在后面。现在加了轩辕瑒与余钧彤二人，只见得那桌椅被重新分成了两个竖排。头一排的左边依旧是沐云霆夫妇，右边则是轩辕瑒、余钧彤、清凌、翩鸿四人。第二排左边是轩辕珩、清漪、萃浓、秦翛然四人，而清沅与向易、向晚、向笛坐在右边。 李姨娘也来了，清沅一眼便看到了。 她款款起身，道：“姨娘与我坐在一处吧。” 李姨娘看了看沐云霆与王夫人，正待与清沅坐在一处，便听得王夫人道：“jiejie也爱听戏，便坐在前头吧。也让孩子们能够好好地说说话。有我们这些大人在场，他们难免拘束。” 李姨娘甚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便在王夫人旁边坐下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湖水蓝的家常袄子，虽没有精心打扮，却自有几分的娇态可掬。她低低道：“倒是许久不见将军和jiejie了。” 李姨娘要比王夫人大上两岁，又比王夫人先嫁给了沐云霆，替沐家生了第一个女儿。故而王夫人叫她一声“jiejie”。而李姨娘知晓王夫人是正室，自己不过是一房姨娘，便以“jiejie”二字来表示对王夫人的尊敬。现下里彼此以“jiejie”互相称呼，倒是惹得这些年轻人发笑了。 王夫人忙道：“jiejie比我年长，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叫我了。” 既然王夫人已经发了话，李姨娘也不得不说“是”了。 她三人坐在一处，又听得王夫人道：“瞧瞧，大家只顾着说话，这一出都唱完了。” 那些角儿下了场，又换了一拨人来。沸反盈天之中，热闹继续。 萃浓看了一会儿，似乎听到“秦翛然”三字，便疑惑道：“莫不是我听错了，那女子似乎叫男子‘秦翛然’来着。” 清漪这才注意去看，的确那小生便是叫秦翛然，小旦叫郑彩鸾。她看着坐在旁边的秦翛然，笑道：“还真是和表哥同名呢。” 秦翛然回道：“两位meimei还真是好耳性。” 她三人本是小声嘀咕，却不想被头排的余钧彤听到了。余钧彤与他们相隔甚远，却像是故意听他们说话似的。 余钧彤笑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出戏叫做。说的就是书生秦翛然与道姑郑彩鸾的一段风流之事。郑彩鸾与秦翛然被指腹为婚，后来分开之后，这秦翛然偶到尼姑庵，在月华如练之中，听到了悠扬的琴音，巧遇的正是郑彩鸾。古人写戏曲，多是离合巧遇。这二人的故事尽是巧合，然而生活之中亦有多种巧合，我瞧着郑彩鸾和秦翛然倒像是在座的两位呢。” 此话说完，偏巧那出戏也完了。 而此刻，却再无一人言语了。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连呼吸甚至都是奢侈的。 而萃浓，这个心直口快的萃浓却问道：“谁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她甚至还怔怔地看着清漪，“二姐，你觉得像谁？” 清漪气得脸都青了。 她自幼在水月庵长大，修习佛经，参研佛理，此刻余钧彤不正是在影射她吗？ 再说清漪与秦翛然青梅竹马，又有后来求婚一事，闹得家中不宁。竹坞听琴，好一出竹坞听琴！沐家对外宣称她自幼体弱，外人如何得知她在水月庵中修行。余钧彤还真是下功夫，把她的那些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 清漪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轩辕瑒，除了轩辕瑒，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这般详细地告诉余钧彤了。 清漪觉得心里蹿起一股怒火，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烧着了。她看到余钧彤在笑，笑得那般得意。她心头的火烧得更加旺盛了。 正待发作，却觉得有双手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