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糜烂
359糜烂 四月份的天气，变得非常暖和，在这个没有工业污染的时代里，天空湛蓝，河水清澈，鸟语花香，正是春游的好时间。 而且很快就要进入春耕，百姓也陆续忙碌起来，但李子霄却没有什么心情，来欣赏这样的美景。 自从入主徐州以来，李子霄就陷入了无数繁琐的琐事当中。 李子霄将手下白龙军的大营，也迁到了徐州城北，只在永城的白蛇寨留守了一个营的兵力。 毕竟，在白蛇寨与白虎寨中，有着大量的工匠作坊，这些短时间内，还是无法迁到徐州的，只能慢慢迁移，需要兵力保护。 而到了徐州之后，李子霄和邱广明也是暂时达成了默契，双方互不干涉对方的职务。 李子霄安心整徐州的防务，而邱广明也忙着忙活徐州春耕事宜。 而且根据李子霄派张富贵，暗中对邱广明的调查，此人可谓是劣迹斑斑，收受贿赂，贪污腐败，捞银子是把好手。 但同样的，此人能力确实也不错，他在徐州知府的位置上，已经做了近三年了，将徐州打理的很不错。 李子霄在没搞定手下烂摊子之前，他不会和邱广明摊牌。 白龙军的整编，徐州的防务，手下官员的重新安排调动等等，一桩桩一件件诸多杂事，就是近段时间李子霄需要忙活的事情。 在忙碌了近一个星期之后，幸亏李子霄在有了个钱广元的情况下，又有了个李岩，帮忙他参谋处理这些事务，才让他轻松一些。 而不过，相比起李岩的善于谋略，而钱广元其实更适合做一个内政人才，可惜此时徐州民事来轮不到李子霄缠手。 这些繁琐的杂事，总算才告一段落，而今天就是李子霄召见徐州左卫、徐州卫两个卫所千户的日子。 霍长正和刘国平被李子霄召唤来后，心情有些忐忑，半个屁股坐在硬木凳子上，垂眉低目，不敢直视李子霄。 此时的李子霄阴沉着脸，心情是非常的不好。 就在昨天，李子霄亲自视察了徐州卫和徐州左卫两个卫所的情况。 虽然事前，李子霄已经有所心理准备，知道这个时候大明各地的卫所，难免会出现吃空饷的情况。 一方面是因为，朝廷的军饷从未按时发放过，第二就是，这也是各处卫所官员，捞银子的一种办法。 一边情况下，如果一个千人卫所，里面实际兵员能有七八百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当李子霄在徐州卫和徐州左卫，看到的真实情况，让李子霄大为吃惊。 这两个卫所军户的逃亡情况，极为惊人。 按照明代设立的卫所制度，每个千户所统兵为一千二百人，徐州卫有七个千户所，统帅人马应达七千余人。 还有徐州左卫一个卫，五个千户所。人数五千余人，也就是说整个徐州两卫所，应该有兵一万人马。 按制合起来，原本应该五千多军户的两大卫所，现在竟然只有不到两千户，两个卫所的人口加起来，竟然不足八千人。 其中这里面还是包含了，这些军户的家眷，老弱妇孺都算在里面了。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这两个卫所可以说，几近名存实亡。 让李子霄了解到这样的情况后，也是大大吃了一惊。 明末的卫所情况大都不好，李子霄早就知道，但他还是低估了徐州卫和徐州左卫两个卫所军户的逃离程度。 李子霄这才知道自己错了，明末卫所的情况，可以说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当李子霄悄悄带人，来到徐州左卫和徐州卫，这两个卫所军户们所居住的街道上，看到情景更让他触目惊心。 很多军户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能一用一片破布遮住下体，许多军户都有气无力的，躺在简陋的茅屋下晒太阳。 他们脸上，全都是麻木不仁的表情，简直就是一群行尸走rou，在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得一丝希望。 全程李子霄就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明朝最底层军户的真实生活。 这就是大明开国时期，那些骁勇善战保家卫国的军队么？现在简直连流民都不如，当真可悲。 李子霄在心里悲痛的想着。 看看那些连走路都东摇西晃，有气无力的军户，再看看那两位衣着光鲜的霍长正和刘国平。 李子霄都有股立刻抽出弯刀，把他们一刀砍死的冲动。 在视察完两大卫所的情况之后，第二天，李子霄就把霍长正和刘国平两位千户，唤到了都指挥使衙门。 同时，命令城外的白龙军随时待命，李子霄已经准备解决手下这两处最大的烂摊子了。 “霍长正，刘国平，你们可知罪？” 李子霄一开口，那冷冰冰的语气，让坐在他下首的两位千户，心中直打颤。 他们自己卫所里什么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此时他们也知道，多半是李子霄已经知道实情了。 “指挥使大人，非是卑职不用心，实在是卫所太穷了，朝廷下拨的粮饷从未按时发过，而且每次还缺额甚多，卑职等人也是没办法啊！” 徐州卫的千户霍长正，首先叫起屈道。 “大人，想必你也知道，这年头卫所的情况，早已经是烂透了。 卑职等人麾下的卫所，好歹还有几百户人家，可有的卫所却连一百户都不没有了，真心不是我等之错啊！” 刘国平也紧跟着狡辩道。 “放屁！” 听到两人的狡辩之词，李子霄被气得火冒三丈，大力拍在坚硬的硬木制作的案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李子霄站起身来，指着二人大骂道：“你们真当本官是傻子，那么好糊弄吗？ 本官已经查看过衙门里的账册，就在两个月前，指挥使衙门就给你们两个卫所分别发放了六百石的粮食。 这笔粮食就算不够你们全卫所吃饱，但也不至于让那些军户，饿到连路都走不动的地步吧！ 看看你们麾下的军户，那还叫人吗？他们都快变成鬼了，都快饿死了，人家能不逃嘛！ 全卫所一个个都瘦的皮包骨头，站都站不稳，倒是你们两位千户大人，却依旧是锦衣玉食，风光得很啊！” 李子霄派李岩秘密查过账册，知道指挥使衙门拨给他们的粮食，确实不算多。 但是怎么也够那些军户，对付一两个月的，而且他们每个卫所的实际军户人数，早就减少了很多，能坚持更长时间才对。 可是，从昨天李子霄亲自视察的情况来看，这笔粮食根本没有几粒发到那些军户的手里。 不用说李子霄也知道，那笔粮食大部分都被霍长正和刘国良两人，给私吞了。 “大人，你可冤枉卑职了，我们可不敢动那笔粮食啊。 再说我们毕竟是朝廷官员，穿的体面些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跟那些流民似的吧，那不是丢朝廷和圣上的脸嘛！” 刘国平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为自己辩解。 “到现在还敢狡辩，真以为本官好糊弄是嘛，看样子你们是真以为本官不敢杀人了。” 李子霄阴森森的话语中，带着丝丝杀意，死死的盯着霍长正和刘国平两人。 见到李子霄真的发怒了，“噗通”一声，霍长正和刘国平两人吓得，齐齐跪在了地上，额头也冒出了丝丝冷汗。 对于李子霄的背景和传闻，他们可是都有所耳闻，这可是个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主，说不得李子霄真敢杀了他们两人。 “大人，卑职我等知错了，您就饶了卑职吧！” 被李子霄这么一吓唬，霍长正、刘国平二人，就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脑袋碰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唉！” 看着下面把头磕得梆梆响的二人，李子霄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子霄知道，像他们卫所这样的情形，在此时的大明并不是个别情况，绝大部分的卫所皆是如此。 此时的李子霄真想，把这两个废物宰了，可是别说杀了他们，就算撤换这些千户以上军官，那也是兵部和皇帝才有的权利。 李子霄此时刚来徐州，可不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否则在朝廷那边必然会有人弹劾他，一切要等他在徐州彻底站住脚跟再说。 但两大卫所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继续持续下去了，必须想办法解决。 毕竟，李子霄手里拿八千多人的白龙军，其实已经远远超编了，他正好需要两大卫所腾出的不少兵丁名额，这样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之前两大卫所少了的那些军户，李子霄会让白龙军士卒补上，李代桃僵，糊弄糊弄朝廷。 至于剩下这些半死不活的军户们，李子霄也不能坐视不管，得想办法让他们吃饱。 按照李子霄的计划，这些卫所军户未来将会组建他的二线部队，不指望他们能像白龙军那些成为主力部队。 但他们负责徐州境内治安，剿灭个土匪，设立个关卡，收个税赋等等，干这些工作，他们总可以吧！ 虽然李子霄不能撤掉，或是杀掉他们两人，但是李子霄可以想办法架空他们。 李子霄深吸了口气，有些不耐烦的喝道：“两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接下来，你们两大卫所主要面临两大问题，一是吃饭问题，二是恢复训练问题。 我打算给你们派两个副职协助你们，日后你们两个负责卫所的吃饭问题，训练问题交给他们去做就行了。” “谢大人，卑职遵命。”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知道这是李子霄要夺他们的权了，可是他们却不敢拒绝，只能接受。 毕竟他们被李子霄抓住了把柄，李子霄没立即追究他们的罪责，就已经让他们两人松了一口气。 两人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脸上却露出苦色，为难的说道：“大人，要想让那些军户吃饱肚子谈何容易啊，朝廷是不会再给我们下发粮食的了。” “本官昨日去你们的卫所视察中发现，你们两大卫所的田地，大多数都荒废着，唯一耕种的田地，不过区区数百亩。 其余数万亩良田，竟然全都变成荒地，现在咱们是指望不上朝廷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要重新把那些荒地开垦出来。 现在马上就要春耕了，只要将这些荒地开垦出来，夏收之后你们两大卫所才能摆脱现有的困境，摆脱靠朝廷救济的窘境。 日后，你们两位就主要负责组织军户开荒，这可是关系到你们今后的吃饭问题。” “开荒？” 听到李子霄的话后，刚刚站起来的霍、刘两人也是愣住了。 两人脸色更是为难，要是能开荒，他们早就开了，这个办法又不是多么难想，既然他们一直没这么做，就足以说明这招行不通的。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大人有所不知，卑职等人当然也想多种点地，那些良田荒废了，我们也觉得可惜。 可是我们这边，除了那些靠近河流的田地，还能耕作，其余的田地根本就长不出粮食，缺水缺的太厉害。 如果单单靠人力从河里担水，那得需要多少人力啊，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啊！” 霍长正苦着脸，说道。 “哼，邱知府就不曾组织民工修建水渠吗？”李子霄冷哼一声，问道。 “大人，我们军户和那些普通百姓不一样，邱大人忙乎其他百姓耕地修建水渠的事，都忙不过来，怎么会顾及我们这边。” 李子霄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话，冷声说道：“行了，别说这么多废话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借口。 你们卫所的那些荒地，必须开垦出来，否则谁来养活你们，既然缺水，那就想办法解决。 最好的办法，就是修筑两条从河边，通往你们卫所耕地的水渠，不过修建水渠，非一日之功，短期内是指望不上了。 现在救急的法子，就是在田间多打水井，这样才能在短期内，解决你们耕地里缺水的难题。” “可是大人，要想开垦荒地，首先就需要让那些军户吃饱肚子，他们才有力气干活。 另外，不管是开垦荒地，修建水渠，还是挖水井，都是需要银子的啊，可我们卫所是真没银子啊！” 听到李子霄的话后，两人心里更是不以为然。 毕竟，不管是先让那些饥肠辘辘的近万军户吃饱，还是开垦数万亩的荒废天地。 亦或是从周围黄河，运河里，修建水渠到离他们十余里外的两个卫所耕地，这是多么庞大的工程啊！ 没有半年以上的功夫，花费数万两银子，那可是连想都别想，朝廷怎么可能拨给他们这么多银子呢！想都不要想。 可以说，在霍、刘两人看来，李子霄这个办法，说了和没说一样。 不过，他们两人也知道，如果真能做到李子霄说的这一点，日后他们卫所真的能不再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