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赌注
互联网大会开幕式在三江省人大会议中心举行，这是一栋80年代完工的建筑，外观庄严，内部肃穆，很适合官僚开会，但是缺乏现代化多媒体设备，并不适合搞网友聚会，不过在1995年的云城，很难找到可以同时容纳数百人的室内场地，只能凑合着用。 早上9点，先由三江省副省长王兴国致开幕词，然后由中科院副院长兼中国计算机学会理事长胡启衡致辞，两人说的都是官样文章，空泛无趣，所以坐在下面的网友兴致不高，除了应景的鼓掌之外，几乎没有互动，气氛和中学开学典礼时校长训话差不多。 “下面有请本届互联网大会的发起人和倡导者，骁龙科技有限公司CEO杜秋先生致辞，请大家鼓掌……” 在某位领导的亲切关怀下，大会安排了三江省电视台的一位当红女主持人来当司仪，她在台上还没介绍完，杜秋在台下还没起身，会议中心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嚷声。 “杜总我爱你！” “8哥，你太他妈酷了！” “8老板，给大爷们亮个相，卖个笑先！” 杜秋的网络ID是UN2758，字母和数字连在一起打字不方便，所以在网络上流传的时候渐渐异化了，在国外被网友省略了“UN”两个字母，用数字2758代替，在国内则更进一步，只用最后一个数字“8”来代替，于是出现了诸如8哥，8总，8老板等等称呼。 1995年中国互联网才刚刚起步，网民仿佛初生的小羊羔一样纯洁和稚嫩，杜秋这样有十几年网龄的老司机混迹其中，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5月份骁龙官方BBS开通之后，他经常在上面飚车，发一些吐槽时事、恶搞经典、污色段子、炫技装逼之类的帖子，把网友们弄的如痴如狂，膜拜不已，堪称90年代的超级网红，因此人还没上台，收获的掌声就远超那两位领导了。 杜秋一边挥手致意，一边走上了主席台，女主持人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眉目含笑，轻声恭维道：“杜先生，你好帅。” “谢谢。” 杜秋走到摆在主席台中央的讲台后面，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不紧不慢的打开，众人以为他要致辞了，就安静了下来，没想到他忽然开口说道：“刚才那个让我卖笑的，中午盒饭减半，另外再扣个鸡腿。” 扣个鸡腿是他在BBS上常用的口头禅，此言一出，满堂大笑，会议中心里充满了年轻人聚会该有的闹腾气氛，弄的那些平时不上网的官僚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首先我要衷心感谢王省长以及胡院长，没有他们的热情鼓励和大力支持，就没有这次大会……另外还要感谢云城市以及三江大学……” 量子物理研究所的院士侯承宗也来了，和陈志扬一起坐在第三排，听了几句之后摇头说道：“当初小杜在你们三江大学做演讲的时候，上台之后约法三章，禁止这个禁止那个的，还把你的面子给驳了，像个牛犊子一样横冲直闯，现在学圆滑了，知道上来先拍马屁。” 开头这段其实是陈志扬帮杜秋写的，他笑着说道：“人情练达皆学问，小杜这是历练出来了。” 侯承宗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埋怨道：“他本来是做学术的好苗子，要是安心研究技术，早晚必成大器，现在跟着你的宝贝儿子到处捞钱，历练出一身铜臭味，明珠投暗，荒废了天赋！” 陈志扬做了十几年的管理工作，对学术早就没有追求了，对这番言论不以为然，但也不好反驳，就面带笑容，借着鼓掌的时机，轻轻含糊了过去。 杜秋照着稿子念完致谢词，给足几个领导面子之后，取下固定在讲台上的麦克风，走到主席台边缘，近距离面对观众，开始了正式的演讲。 “8天前，网景在纳斯达克上市之后，评论说通用电气用了43年的时间才成为一家市值27亿美元的企业，而网景只用了一分钟，每一秒价值4500万美元，是不是很夸张？” 台下立刻有人高声回应道：“太夸张了！” 来参加互联网大会的除了500名网友和80多名骁龙的员工之外，还有几十名记者以及上百名来看热闹的关系户，会议中心里人头涌动，至少坐了700多人，但杜秋循声望去，却立刻认出了此人是周鸿弈，因为周围几十号人里，只有他穿着大红色的POLO衫。 IT大佬都喜欢穿纯色的衣服，比如乔布斯十几年如一日的穿黑色高领衫，扎克伯格的衣柜里全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款式的灰色T恤，但是喜欢红色的比较少，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周鸿弈，因为他喜欢打嘴仗，所以人送“红衣大炮”的外号，非常好认。 在穿越前的时空中，曾有记者总结国内几个IT大佬的性格，说雷骏勤勉，马华腾温和，丁三石精明，周鸿弈敢闯，在互联网刚刚起步的拓荒阶段，敢闯最重要，而且在长安交通大学读计算机本科，在管理学院读系统工程硕士，既懂技术又懂管理，即使没有记忆中的信息，仍旧是骁龙急需的顶尖人才，所以杜秋在BBS上发现他的踪迹之后，立刻亲自打电话请其过来参加互联网大会。 “这位朋友，你觉得网景不值那么多钱？” 周鸿弈此时还是无名小卒，没想到杜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互动，左右看了看之后才站了起来，说道：“我觉的不值。” “我和你的观点相反，我认为网景被严重低估了，不如这样吧，我们俩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骁龙和网景是竞争对手，而且我认识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如果赌网景的未来市值，对你不公平。”杜秋先假假的撇清自己，然后沉吟了几秒钟，说道：“我们来赌互联网未来5年的发展前景吧，我认为在2000年8月18日之前，纳斯达克将会出现至少10家市值超过100亿美元的互联网公司，同时还会出现至少10家市值超过10亿人民币的中国互联网公司，你觉得可能吗？” 这话一出，台下就像冷水滴进了热油一样炸开了锅，连那些四平八稳的政府官员也坐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要知道1995年三江省总共只有三家上市公司，个个都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牌国企，总市值加起来也就十多亿人民币而已…… 那些100亿美元的就不想了，但是如果5年之内出10家市值10亿以上的企业，那政绩就不是吹气球了，而是坐火箭了…… 在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周鸿弈提高声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觉得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后排一个网友就凑趣起哄道：“打赌要有彩头，8老板准备拿什么当彩头？” “就是啊，8老板别小气，拿点像样的彩头出来。” “杜总，拿你的支票本砸他们一脸！” “来来来，有没有人跟我赌外围？10块钱一注。” 杜秋是临时起意和周鸿弈打赌的，并没有提前做准备，摸了摸牛仔裤的口袋，发现除了车钥匙之外，别无他物，于是掏了出来，举在空中展示道：“这是我上周刚买的车，大概值150万，拿这个当彩头怎么样？” 我靠！ 热闹喧嚣的会议中心瞬间安静了，后排的网友伸长了脖子，前排的领导扭过了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车钥匙和周鸿弈之间逡巡，周鸿弈感觉亚历山大，很实诚的笑着婉拒道：“8老板，这么大的彩头，我可赌不起。” “没关系，我身上只有这个，所以拿它下注，你也从身上找一件物品当彩头好了。”杜秋指了指他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说道：“不如就赌你的相机吧。” 周鸿弈举起相机看了看，摇头说道：“这是傻瓜相机，只值几百块钱，赌它你太亏了。” “几百块相当于你半个月的工资吧？” “差不多。” “这辆车也相当于我半个月的收入，所以它们俩是等值的。”杜秋以不经意的姿态耍了一回挥金如土的超级土豪范儿，然后激将道：“要赌就赌，不赌坐下，男子汉大丈夫，要对自己有信心，别畏畏缩缩的，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舍不得几百块钱？” 周鸿弈此时才24岁，刚刚研究生毕业，对未来充满憧憬，而且本身就是个敢冲敢闯的草莽性格，闻言激起了雄心，于是大声说道：“好，我跟你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