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狮子开口
民不与官斗，商不同匪争，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普通百姓体弱势薄，遇到掌权控兵力的上位者，退避三舍。同样的，经商之人，必然在万险逐富贵中求个平安，凡是遇到横行跋扈之辈，大部分都选择玉帛相待。 端木家族并非只有经商的人，族内不泛民间头目、仕途权士，开枝散叶，分布整个海城，乃至整个楚国内都有着端木家族外围人员。家族庞大，悍不可碰。 若是其它地域的海盗贼子见到端木家族之人，都选择掂量考虑，大部分都会退而不碰，不愿招惹。但沼泽海域不同，沼泽海域内聚集的都是亡命之徒，皆是在民间中犯下各种杀头的滔天大罪而畏罪潜逃的狠人，杀人不眨眼，什么目标都想尝试着咬下一口。 其实，沼泽海域内的大部分海贼都看在端木家族的面子上，不会对端木家族的船只有太多想法。 只是，羊温为首的这群海盗，是一个例外。 若是之前，端木双或许还能领着弟兄们干一壶，杀他们个七进七出，但刚刚经历了海狼的车轮战术般的袭杀，现在士气大弱，状态也远不及全盛时期的一半，若要跟海盗们硬上，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最终，端木双选择了这一条路子。求和，让利！ 楚花雅阁内，端木双与宫栾面对面而坐，雅阁内别无他人。 “米粒之珠，蝼蚁之躯，却跋扈恣睢，不知天高地厚。这等倭寇之辈，当诛而灭之，让其不得安生，应是我督察司的职责，宫某自当不留余力，将之剿灭。端木小姐，你真要阻拦我等，不打算让我们督察司的人出手？”宫栾笑容似水，出声说道。 “叨扰大人了，这点小事还是不劳烦大人尊躯亲为。”端木双微微一笑，拒绝说道。 “羊温这人我交过手，胃口极大，手段狠辣，怕是贪得无厌，会狮子大开口。” “无事，我船内有许些货物，应该是能填饱羊温的肚子。”端木双坐立不动，眼神浮现一抹冷笑。“若是到时候羊温实在得寸进尺，再请求宫大人你出面不迟。” “为什么？”宫栾拖着下巴，声音略微冷淡。 “人情，为了人情。”端木双冷笑着说道。“一车金币，再加上一群人，换得堂堂督察司大兵领宫栾的人情，这个买卖值得。这对于我，对于我死去的兄弟们而言，都是一种盈利。” “你在威胁我？”宫栾眼神中透着一道寒光，射向端木双。 “不。是弱者对强者的一种反抗，因为你利用了我，所以我不得不背负着死去的兄弟，来向你讨冤屈。”端木双脸色平静，丝毫不被宫栾的气势所压。 “若是真的到了羊温紧逼不舍，端木小姐你退无后路的时候，你不怕我不出面帮忙？” “你不会不出面的，毕竟这船里的货物舱中，有你的货品。” “端木双！”宫栾脸色大怒，大拍桌案，愤而站起，阴冷喝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了，一个在帝都都排不上三流的端木家族，你还当真我会将其放在眼里了。若是不想死，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你不敢！”端木双轻轻摇头。 “这里是沼泽海域，距离最近的沼泽城还有百里距离。还有，对面海盗船上，有着曾被你追杀过数月的羊温，他知道你在这船上之后，只会立即跑掉。” 宫栾死盯着端木双几秒钟，将眼中的戾气收了起来，重新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手指间轻轻摩擦揉动，冷淡道：“你知道威胁我的后果吗？” “知道，轻者充军中娼妓，重则人头落地。” “那你还敢与我恶言相逼，还敢争我这一个人情？你就不打算考虑一下后果吗？” “考虑过。”端木双眼神平静，轻声道。“但是为了能让死去的兄弟们安点心，为了我兄弟们活下去，我便敢冒险，便敢跟你争这个人情。” “那恭喜你，你是第一个成功威胁我的女人。但是，你要相信我，帝都，将是你永恒的地域。” “谢谢提醒。”端木双站了起来，朝着宫栾躬身行礼，随后朝着门外离去。 宫栾是一个聪明人，但端木双也不是一个傻子。宫栾一行人身份敏感，应该低调行事才对。从端木双情报中得知，宫栾一行人在竹城静等数日，行为异常高调，而最后刻意等到自己客船出航的日期时候，才选择登上自己的客船，那时候端木双就感觉事情有些异样了，但她也没有多想。 可后来，海狼的凶潮而来，终于让端木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海狼凶性十足，但又各自为营，少有成群结伴，可今日深夜，海狼却是一群如潮涌般袭来，让她难以消受。 而这一切表明，海狼的来袭定然有着目的性。 可是，在客船上的所有货物中，端木双都亲自检查了一遍，没有出现任何特殊的货物，或者有吸引海狼群来袭的有关货品。当然，除了宫栾等人随身的货品外。 宫栾等人身份尊贵，其随身携带的货品，都是由他的手下人安排在独自房间内放着，并且专人看护，寸步不离。虽身为客船主人，但端木双也无权搜查宫栾等人的货品。 在海狼袭来之后，端木双并没有肯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宫栾。可当看到海盗船的那一刻，端木双知道了，这一切的一切，完全都是宫栾的cao控的一个场面，所有人都成为了他的棋子。 毕竟这艘客船上，除了宫栾，端木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如此有能量的人物。 若是端木双没有猜错的话，宫栾下一步应当率领着众位督察司人，灭掉这群莫名其妙而来的海盗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告诉所有人，宫栾他就在这艘客船上，引起那些别有用心人的注意。 然后，算准了客船会择最近的沼泽城驶而修复客船，另外寻得其他秘密小船，用这艘客船作为掩护，悄然选择其他路线回到帝都。 而宫栾选择登上端木家族客船的缘故，想来应该是沼泽城内有端木家族的据点吧。这样修复船体的速度更快，而他们给那些有心人留下来的小尾巴也就越小。 整件事情，简单而言，便是宫栾想要将端木双的这艘客船作为吸引对宫栾有敌意的众人的火力集中点，自己则是趁乱逃跑。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宫栾正是使用这样的计策。 端木双来到了甲板上，此刻甲板上早已站满了人群，面带恐慌之色，皆是紧张地隔海望着不远处的海盗船上，喧声四起，但碍于端木家族众多护卫们的冷眼相对，那些乘客也刻意退避几分。 “大小姐，与那些大人们谈得怎么样了？”项勇来到了端木双的旁边，捂着之前被海狼咬下一块血口的手臂，低声问道。 “谈判成了。”端木双说道。“他们督察司虽然想要丢下我们不管，将我们推到风头浪尖上，不过幸好，宫栾已经被我逼退一步。” “也就是说，督察司的众人都会随着我们这艘船一同到达帝都？”项勇面带惊喜。 “没错。”端木双点头。 按照宫栾的计划，原本是打算来个金蝉脱壳，丢弃了这艘客船，自己乘着其他船只离开。但是在端木双一而再的逼压下，让宫栾的计划粉碎，化为泡沫，最后还不得不与端木双等人窜成一绳子上面的蚂蚱。 端木双知道，宫栾此刻定然已将她拉入了黑名单中，但是端木双却毫无畏惧，丝毫不会后悔。若是宫栾等人离开自己的客船，自己客船上面的乘客旅人，她手底下的族人兄弟，都将有可能成为牺牲品。但若是将宫栾扯在客船上，一损俱损，或许还有几分活命的机会。 端木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盗船，身体伫立不动，海风呼呼地吹响在她的耳边，令她稚嫩如二八少女的皮肤上多了几分通红。 “方才我听到对面海盗船上有人呼喊，应该是对方在提出条件，那些海盗们怎么开的？”端木双问道。 一听到大小姐提及关于海盗的话，项勇脸上温怒，语气极为不爽地说道：“大小姐，这群海盗真他娘的没人性，完全是狮子大开口啊。竟然向我们索要十万金币，五吨粮食，武器千把，火炮两架，真还不算，他们还他娘地向我们索要——索要十个女人。” “十个金币，五吨粮食这些都可以答应给他们，但是女人坚决不能给。”端木双冷淡地说道。 “是，大小姐。”项勇应道，随后叫人前去喊话。 “只是大小姐，督察司等人真的不打算出面处理这件事情吗？”项勇又继续问道。 “用不着督察司。”端木双看了项勇一眼。“现在我们都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稍不小心，都会灰飞烟灭，督察司众人的行踪，能够避免高调还是要尽量避免。” “项勇。”端木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的不想再让兄弟们无辜地陪葬死去了。”